吃完了饭,刘顺之向刘牢之说起送拜帖的事,原来谢安石并不在太守府中,而是跟朋友一起出去游玩去了。不过听谢家的管事说,谢安石已经出门五天了,这两天应该就会回来了。
这时候的公务员就是如此的不敬业,刘牢之也很无奈,只好带着众人在客栈里先住下。刘牢之不愿这些小子出去惹事生非,干脆就在客栈里呆着,并不出门,每日里派人到太守府点卯询问而已。在客栈里和人攀谈起来,这些人对这位太守基本上没什么印象,虽然没有什么横征暴敛的事,却也没做什么实事。
如此等了三天,谢安才从外面回来,派人通知刘牢之次日到太守府。
谢安在太守府里,询问府里的人刘牢之的事,听说他一行人只有第一天在外面走了走,剩下的日子就等在客栈里,不由得暗暗点头。
谢万被贬后,谢家的这些旧部在豫州失去管辖,各自为战了一段时间。以处境而言,就属征虏将军刘建一家过得舒服,因为他们家有不小的产业傍身。
不过袁真入主豫州之后,谢家的这些旧将可就失势了,不少人被收了兵权,无所事事。他们之间有离开豫州自谋出路的,有想靠谢安在桓温的军府里做事的,更多的是在刘家、高家和何家的串联下,开始在江北置业,发展大农庄。那一阵子他们这些人搞得红火,很少有人想到谢家,反而是为首的刘家和高家,一直跟谢家保持着往来,不失恭敬。谢家每年产出的红糖,基本上也是被这两家给消化了。若没有这两家的帮衬,谢家虽说不至于生活拮据,但要像现在一样过得如此滋润那是不可能的了。
兴宁二年的时候,豫州旧将抓住豫州军府在河南战败的机会,开始复出。他们以刘建的安丰郡为基地,从淮北迁徙回来了大批的百姓,刘家甚至组织部曲和燕军交过手,双方各有忌惮,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决战。撤回淮水以南之后,豫州旧将们在刘家的支持下,积极地发展自己的实力,而刘家已经隐隐成了他们的领袖。
这些年,没有了谢氏的庇护,谢氏旧将们的实力又增无减。尤其是彭城刘家,刘建盘踞安丰郡,刘义之北走洛阳,如今已经成为司州都督了。虽然那里处境危险,但是他左冲右突,愣是从重重包围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实力越发强横了。谢家并没有能力获取司州的情报,这些消息要么是刘义之上报朝廷之后,朝中老友来信告知的要么是刘牢之写信告知的。
谢安也很纠结。谢氏的这些旧将,如果混得都很落魄,那么有朝一日,谢家重组军府的时候,这些人会应声云集,重归谢家的麾下。可现在,这些人实力强横,真能为谢家所用,自然是好,若是不能……谢安摇了摇头,武将依托门阀,只要谢家出头,自然有大批的人可用。只是这个刘牢之的来意是什么呢?莫非他不死心,想要到北伐军中捞取功劳,还是想要浑水摸鱼?他年纪尚轻,不该如此心急才是啊!
谢安想了想当年见到刘牢之的样子。当初谢万北伐,刘建找到自己,说是担心豫州军的后路,想要留在后方调剂粮草。那一战,豫州军不战自溃,人人损失惨重,唯有身在后方的刘建和王侠趁机收拢败兵,增强了自己的实力。而且刘牢之那次也趁机出兵淮北,收拢了不少百姓,全部送进刘家的寿春庄园里。最近一次淮北战事,刘建和高衡他们在淮北抵住燕军的进攻,并趁机把汝南的百姓搬迁到了安丰郡,这刘家还真是善于浑水摸鱼啊……
前些日子,刘来之给谢安来信询问,豫州旧将们应该在这次北伐中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桓温狼子野心,想要代晋而立,这是士族们统一的看法。身为保皇一党的成员,谢安远离桓温幕府,早就表明了不愿和桓温媾同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桓温这次出兵北伐,是对晋廷的一次摊牌。如果这次北伐取得胜利,那么桓温的威望将达到顶峰,携北伐大胜之势回归的桓温,不是司马氏能够与之匹敌的,即便是有众多士族支持也不行。这个时候,谢安自然不可能希望豫州旧将们牵涉到北伐当中。他早就在回信中委婉地表明了自己态度。
还好,刘牢之接到谢安的回信后,火速通知了在安丰郡的刘建。也不知道前方经过了怎样的一番交锋,刘建、高衡居然不肯出兵。只有西阳太守胡彬和新蔡内史王侠顶不住袁真的压力,各自带了两千兵马要随袁真出战。剩下的人里,刘建告病不出,高衡声称这两年没有收到豫州军府拨付的粮草器械,无法维持军队,早就把手里的军队解散了,如今正在安丰郡寄人篱下呢。至于何容,他只是刘建的帐下司马,手里的兵力本来就不多。
刘建不肯出兵,不过让他出些粮草到还痛快,而且他承诺,若前方粮草不继,可以派兵押运一部分粮草,运送到前线。袁真念及此处,倒也没有过分相逼。真是刘建率兵出征,要求袁真补齐粮饷,他还真是难以做到。自从高衡和王侠复起以来,除了当初出兵淮北时,袁真为他们补充过一些兵员和粮草,之后的两年多的时间里,袁真愣是对他们不闻不问,也难怪这些人不肯向袁真效忠。
谢安深知,想借北伐建功立业的人不少,但是像自己一样扯桓温后腿的人更多。而且他的侄子谢玄现在就在桓温的军中,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桓温现在刚愎自用,不大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就连桓温的“入幕之宾”郗超的意见,也常常不被采纳,也不知道桓温是不是顾忌自己刚夺了郗家的兵权,害怕郗超给自己出馊主意。北伐军里问题重重,很难想象这样的军队能有所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