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许久的长孙凝又发作了,怒道:“不答应!我不答应!”
裴安也不理会长孙凝,只是看着阿莲,等她的答复。
长孙凝见状,咬了咬牙,对阿莲道:“阿莲,把那个东西拿出来!让这贱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阿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她略有些迟疑地问道:“公主,你是说……那个?”
长孙凝激动道:“不错,便是君谨的遗物!让这贱人看看,好叫她知道,她师父都不是咱们的对手,她又是凭什么在这里猖狂!”
裴安一听,右手便不自觉地攥紧了。可是之前稍有疼痛便要大呼小叫的长孙凝现在竟死死地咬着唇,不愿意泄出一丝呻吟。
阿莲见状,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支短笛。
恢复了些许内力的裴安视物已经比刚刚要清晰了。所以,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她还是能认出来那确实是君谨的短笛。
裴安不仅认出了这是君谨的短笛,还隐隐绰绰地看见了上面褐色的污渍。
裴安第一次露出这样难看的表情。哪怕是她失去习武之人最倚重的内力,哪怕是她刚刚被阿莲一掌重伤,面上表情都不曾如此苍白。长孙凝见了,不禁强忍着疼痛,得意道:“你与君谨感情深厚,总能认出他的贴身之物吧。你之前是不是都觉得君谨武功高强,我这里这些蠢材都不能伤他毫毛?让你看看这腌臜之物,便是要你认清现实!连君谨我都能杀,何况是你这个小辈!”
裴安当然能认出这支短笛,裴安怎么能认不出这支短笛?
君谨出身大户人家,对音律自然是自幼熟习。他不单是熟习,还对音律颇有兴趣。只是流浪江湖之后,其他乐器都不方便携带,君谨便渐渐生疏了。只有这短笛比较娇小,若要逃跑也不用怎么收拾,随便往怀里一揣便可,君谨才一直都带着。
而这支短笛,还是裴安给君谨做的。
裴安记得那是一个难得清闲的下午。他们刚刚甩开朝廷的追兵,躲到了一片竹林里,暂时没有生命之虞。而这竹林里,山鸡野兔随处可见,也不用为肚皮担忧。天气也晴朗而暖和,小小的裴安不会被冻得嘴唇发青。经过君谨的观察,晚上也不会下雨,他们在林中露宿一晚便好,不用再费心思去找一个避风躲雨的山洞。
小裴安还没有经历过这样舒适的下午,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君谨便让裴安骑到他的肩膀上,砍了一截竹子。然后君谨坐在地上,让裴安坐在他的腿上。君谨就这样环着裴安,大手包着裴安的小手,手把手地教她做了一支短笛。
而有了这支短笛之后,君谨便把这支短笛视若珍宝,干脆利落地把自己身上那支名家所做的短笛当掉了。
所以,看到这支短笛之后,裴安似乎可以相信长孙凝的话了。
君谨若不死,怎么会让别人拿到这支短笛?
长孙凝仍在喋喋不休,而裴安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她说了什么了。沉默了一会之后,裴安拖着长孙凝,走向了她的佩刀。可是裴安拾起佩刀之后,只是把刀收回鞘中。
长孙凝被这样拖动,自然是十分不舒服。但她好像是看出了裴安表情不对,还是闭上了嘴。
裴安靠在书柜上,喘了几口气之后,对着长孙凝笑道:“凝妹,你怎么不说话了?”
长孙凝惊疑不定地看着裴安,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
裴安也不等她的回答,悠悠道:“本来呢,我心里想做挺多事的。但是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情,你猜是什么事?”
长孙凝忍不住失声尖叫。
裴安松开了抓着长孙凝的手,改成一脚踩上了她的胸脯。
阿莲欲动,裴安却踩得更加用力。此时长孙凝却反而喊道:“阿莲,动手!动手!别管我,动手!”
并不是长孙凝突然之间有了什么转变,只是她突然之间醒悟。裴安如此作态,已经不是为了脱身。裴安已经不想走了。
既然如此,长孙凝便觉得她与阿莲的“委曲求全”便毫无意义。
阿莲一听长孙凝下令,便一点足尖冲上前来。裴安见状,又是一笑,一脚狠狠地跺在长孙凝胸口上,然后往旁边一滚,笑道:“这踩在女子胸口上的感觉可真是新鲜,还要多谢凝妹给我体验的机会了。”
阿莲听见长孙凝的名字,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长孙凝面如金纸,嘴唇苍白,胸脯也已经塌陷。只是,虽然如此,她还活着。
阿莲刚要飞身至长孙凝身旁,裴安的拳风已经到了她的背后,并道:“阿莲姐姐,你莫不是以为我是个死人吧?”
阿莲一拧腰躲过之后,反手便是一剑刺向裴安。裴安大笑一声不避反进,任由阿莲的剑刺进她的腰腹。与此同时,裴安的拳头也结结实实地砸到了阿莲的胸口上。这一拳虽然激发了阿莲的护体真气,裴安被震退了数步,又吐出了一口血。
可在这样的情景下,裴安仍然在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一个重伤之人,还能再带两个,不亏啊!”
阿莲受了裴安那一拳,胸脯也塌了下去,摊在地上,眼看便要活不成了。
门口长孙凝的侍女,见武功最高的阿莲都重伤在裴安手下,都不敢上前,只是恐惧地看着裴安。
裴安还在笑,但这样笑着笑着,裴安就流下了眼泪。
裴安便是能已重伤之躯杀尽天下人,又如何?什么东西才能丈量君谨性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