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安一看华琛不敢看她，便下意识地觉得华琛有事在瞒着她。她上前一步逼近华琛，道：“你是不是又有事情在瞒着我？”

裴安每上前一步，便吓得华琛后退一步，听得裴安这样说，更是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裴安继续上前，把华琛逼到墙角后，猛地提高了音量，道：“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华琛被吓得到吸了一口冷气，浑身都抖了一下。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太敢直视裴安。裴安把手按上他的胸膛，狠狠地揉了几把，道：“若不是我见过你身子，我简直要怀疑你是个女人了！你一个七尺大汉，怎么比女人胆子还小？”

或许是被逼到了极限，华琛终于开口了：“谁说一个大汉胆子就要很大？”只是他的声音很小，若不是裴安与他靠得如此之近，根本听不到他的话语。

裴安撇了撇嘴，往后退了几步，道：“算了。”裴安突然就觉得，这么对华琛挺没意思的。华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裴安不因为自己是个女人，便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靠别人保护。那么同样的，华琛自然也不因为他是个铁塔般的大汉，就必须得勇猛非常。

那句话似乎用尽了华琛所有的勇气。他现在又垂着头，靠在墙角，不敢直视裴安。

裴安叹了口气，道：“走了。你今天若再走那么慢，我就……”裴安还没有想好对华琛如何，华琛便像是裴安在他身后一掌拍飞了他一样，飞也似的跑了。

路上，华琛大概是碍于裴安的要求，速度比昨天快上了一些。但这样一来，二人之间的距离也比昨天近了许多。这多少让华琛感觉有些尴尬。

裴安一心赶路，心无旁骛，自然不会感觉到华琛千回百转的念头。华琛看着裴安，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不对劲，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这话刚出华琛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作为长孙凝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裴安冷哼一声，一拉缰绳放慢了速度，道：“你难道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吗？我倒是想要问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慢？”

华琛自知理亏，却又觉得十分委屈，毕竟他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比昨天快很多了：“莫要着急嘛……”

裴安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你跟着我，便要跟着我的步调走。我急，你便要快些。”

华琛还是很委屈，低声道：“你急也没有用啊。”

裴安又拉了拉缰绳。现在她身下马匹的速度彻底放慢了：“可是你有人牵挂吗？”

华琛沉默了。

他的家人都被瑶族大王所杀。他呢，却因为长得还能入长孙凝的眼，被留了下来。

朋友呢？有几个酒肉朋友。若你开始牵挂一个酒肉朋友，你们怎么可能还是酒肉朋友呢？

仇人？仇人当然也是值得牵挂的。可是在华琛看来，瑶族大王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既是恩人，又是仇人。华琛以为，这样便两相抵消了，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

虽然以裴安的角度来看，若是君谨被瑶族大王杀了而她被长孙凝救了，她可不会顾念长孙凝的救命之恩。若不是瑶族大王先来害她，谁稀罕长孙凝救？

可为了撑面子，华琛在长长的沉默之后道：“当然有了。”

裴安咄咄逼人地问道：“那么他们有性命之危吗？”

华琛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人，他怎么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十分含糊地道：“很难说。”

“可是我所牵挂的人有！”

裴安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这时候，裴安与华琛已是并肩而行，华琛稍稍偏过头去便能看见裴安仿佛装了太阳在里面的眼睛。

若让从前熟悉裴安的人看到她，便能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变化。裴安从前的眼睛，眸色清浅，阳光一照，便若秋水一般，波光潋滟。好看固然是好看，动人固然是动人，未免有些失之轻浮。而现在的裴安，目光坚定，时刻散发着复仇的光芒。若能以目光作剑，想必裴安的目光会比精钢宝剑还要锋利。

华琛无话可说，只得道：“那我尽量快点。”说着，华琛轻轻地抽了抽胯下坐骑，让它走得快些。

但裴安似乎是兴致上来了，不依不饶地问道：“你有多少可以牵挂的人？”

华琛没有可以牵挂的人，只得胡扯道：“不多，但也不少。”

“可我现在只有一个牵挂的人。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懂呢？既然你有很多牵挂的人，想必你的牵挂之情也被分成了很多分吧，每一分都无比微薄。”

华琛能如何呢？他既不想反抗裴安，又不喜欢裴安这样说他，只能尽量温和地道：“牵挂之情，或者说是爱，可不是可以计量的东西。他不会因为人数的增加而减少。我对每一个人都赋予同等的爱，最后只不过是让我的爱增加了而已。我觉得，你应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毕竟你不像我，你的朋友应当是很多的……”

裴安此时却钻了牛角尖，略带些刁蛮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只有一个人可以牵挂，很可怜？”

华琛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泥人，此时说话不免带了几分火气：“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甚至不是人的东西值得你去爱。你找不到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可是说着说着，华琛也不禁有了几分迷茫。他此刻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可他甚至连裴安都不如。裴安现在至少有一个可以牵挂的人，那他呢？

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