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裴安其实已经接近于昏迷了。罗文义那一掌的后劲比她想象中更大,受的内伤也比她意识到的更重。那道气劲现在正在裴安体内乱窜,让裴安浑身提不起力气。可以说,裴安和罗文义都拍了对方一掌,他们二人受的伤势也是相近的。硬要比较的话,裴安伤势可能还要重一点。
罗文义被裴安拍得胸骨尽碎,整个胸膛都塌了下去,看起来固然可怖。可只要罗文义及时用内力护住心肺,拖延个一时半会————如果罗文义的内力足够充沛,拖个十天半月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裴安呢?不用多说,明眼人都能看出裴安现在的状态之差。
至于为什么裴安还能拖上这么一些时候,这便是罗文义内功的高明之处了。或者说,罗文义和裴安的伤势之间的差异,除去因为他们二人实力造成的差异之外,可以说便是内功与外功之间的差异了。
所以这时候罗文义可以拖着伤躯追赶裴安,裴安却应找个僻静之处,好好调息,方不至落下隐患。
总而言之,忧思过重,身受内伤,再加上突然暴雨所带来的寒气,裴安不病才是怪事呢。
可裴安却不愿意停下来。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神经过敏,还是确有其事,老听见身后有人在追赶他们。
华琛皱着眉头,不愿意和裴安多说废话,只想把她抱下来,用衣服包裹着她,不让她再淋雨,不让她的病情继续加重。
裴安当然不愿意领情,她迷迷糊糊地打开了华琛的手,道:“你怎么……不走了?你不走,我便走了。”
“下来!”华琛拧着眉,难得严厉地喝道,“你要作死你自己吗!”
裴安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自己的冷笑笑出来了没有,便软软地甩了甩马鞭,轻轻地一踢马肚,继续向前。
不是裴安不想大力一点,她觉得自己已经用上正常的力道了。
她这样轻飘飘的力气,自然没有让马儿跑起来。马喷了个响鼻,低头刨了刨地,不知道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还要不要继续前行。
裴安虽然烧得迷迷糊糊的,但也知道马没有跑起来。她气得把鞭子一丢,抱住马脖子便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踢着马肚子让马继续跑:“你怎么不跑呢……你不跑我的蒹葭姐姐,可怎么办呀……”
亏得裴安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十分力气只用了半分,也亏得这匹马脾气好,被裴安这么对待也没有撂蹄子不干,还是十分温顺地呆在原地。
虽然情况紧急,华琛看着裴安这个傻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他一边笑着一边想要把裴安抱下来,手又被裴安打开了。
听得裴安含混不清地道:“你走,你走!不要……碰我。”说完后,烧得迷糊的裴安好像终于掌握了在高烧中驱使马跑动的正确力度,一踢马肚,马儿就撒开蹄子继续往前,留下华琛一个人呆立原地。
华琛还能怎么办?他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弯腰捡起裴安丢掉的马鞭,跨上了马,追上了裴安。
既然劝不动这个病鬼,就只能跟着她一起疯了。不然这个家伙,什么时候烧得昏过去,摔下了马,可如何是好?
追上裴安,比华琛想象中的快一些。只因裴安的前方,有一个人影渐渐靠近。
烧得迷迷糊糊的裴安,并不能够分辨来人是敌是友,只能踟蹰地在原地等着。
抱着那人影看起来十分矮小,应该不是追兵的想法,华琛缓步上前,发现那竟是自己的熟人,他不由得失声道:“小周!”
“唔……?”裴安疑惑地看着华琛,奇怪着华琛竟然是和来人认识的。可是她烧得混混沌沌的脑袋并没有意识到她和来人也是认识的!
这个小周,便是她在南沙中见到的少年小周。
小周撑着伞渐渐走近,看见这两人,脸上带着他特有的奇异的微笑,道:“我听站岗的大哥说有两个江湖人进来了,我还在想是谁呢,没想到竟是你们。”
华琛往日和这山贼头子的儿子也不算熟识,可是这个时候却忍不住要向对方求助:“小周,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如果裴安还清醒,没准她会耐着性子听华琛和小周交涉。毕竟,山贼听起来是穷凶极恶了一些,可是和锦衣卫比较起来,裴安还是宁愿选山贼的。
可是一个病鬼哪有什么理智可言呢?裴安见不是来追捕他们的锦衣卫,便一夹马肚子催马前行。而且她这次跑得尤其快,等华琛反应过来的时候,连个马屁股都看不到了。
华琛也没有心思再和小周多少,连忙一挥马鞭想要赶上裴安。他总觉得裴安烧得更厉害了,十分害怕一眼没看住裴安,裴安就摔到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