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裴安与封智在客栈中休息的时候,封智突然道:“裴姐姐,我想绕道去另外一个地方看一看,可以吗?不远的,也就一天的时间。”
裴安听了,不禁奇道:“怎么回事?”毕竟同行的这段时日以来,封智通常都表现得比裴安还要急切。这也是封智第一次提出与景流风的要求无关的请求。
听见裴安这样问,封智垂下眼睑,虽然天生的笑唇使她的唇角还是上翘着,但是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便可以看出她的不开心。
裴安一见到封智这样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但听得封智慢慢道:“裴姐姐知道我的身世吧?”
“嗯。”
“当年,我与哥哥两个小孩子,能够从朝廷的追捕中逃脱,全仰仗一位家人的保护。”
封智这样说,但是裴安分明记得她当年碰见封朗封智兄妹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哪里有什么家人在保护他们?
果不其然,便听封智道:“若非有他在,我与哥哥一定早就死了……可是,他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引开了追兵。我与哥哥最后冒险折返去寻他,只找到了他的尸体。
这些年来,我与哥哥不是在逃避追杀,便是忙于军务。这里与南沙虽然相隔不远,我与哥哥却从来没有来祭拜过他。这次难得路过,我便想……”
裴安见到封智做出这样的表情,心都要揪起来了,连忙道:“你想去祭拜他,我便陪你去,不妨事的!”
听着裴安这样说,封智闭上眼睛抿住嘴唇,似乎是要死死地压抑住自己哭出来的欲望。过了许久封智方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想到他,便忍不住要哭。他为了我和哥哥,付出太多了,可是最后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裴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安抚性地抚摸着封智的背,缓缓道:“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封智一下子扑到裴安的怀里,揪着裴安的衣服,一抽一噎地道:“我明白哥哥想要为叔叔报仇的心思……可,可是,叔叔是绝对不想要看着他去送死的啊!”
裴安一边拍着封智的背,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智妹,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很奇怪……你为什么这样一直觉得,景家造反一定不会成功?”
封智从裴安怀中抬起头来,调整了一会自己的气息方道:“古往今来,有谁是在太平盛世造反成功的?
“我知道景家的心思。他们见当今先皇早死,今上年幼,便觉得他们有机可趁。其实他们的想法也不无道理。先皇死前,朝廷混乱不堪,贪官酷吏横行,以致民不聊生。今上登基不久,尚未亲政,朝廷大小事宜皆取决于永固侯。主弱臣强,日后今上定要和永固侯起冲突。看起来,这李家天下,实在是不太稳当。
“可是,他们看不到,或者说看得到也当作自己没有看到,在今上尚未亲政的如今,只靠一个永固侯便能把朝廷整顿成这样的模样,那么这永固侯该是何等英明神武的人物?这样的永固侯所选择的今上,又怎么可能是庸人?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目前永固侯与今上还能算是君臣相得。那么,现在便想发起叛乱的景家,绝无成功的可能。”
裴安问道:“你为什么断定景家一定会现在发起叛乱?”
封智还挂着泪痕的脸蛋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道:“裴姐姐呀,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难道不知道,过了今年,今上便到了十八,要开始亲政了吗?景家不趁他现在根基尚浅,没法直接掌握朝廷的时候发起叛乱,难道要趁他亲政之后,势力根深叶茂之时发起叛乱?那我就更加要怀疑景家的智力了。”
裴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道:“我关心那胖子皇帝的年龄干嘛……”
封智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问道:“裴姐姐,你这样说……你是见过今上了?”
裴安点点头,道:“我在景叔那里见过他啊。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小胖子。”
封智沉默了一会方笑道:“难怪景前辈会去帮今上,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裴安抬起头回忆了一下,纠正道:“应该是观妙哥和那胖子认识……不过这不重要,既然我们明天要去祭拜你的家人,那么我们今天要不要去买点祭品?”
封智掏出手绢,擦净了脸,抬起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
次日,带着一大堆纸钱,封智领着裴安牵着一匹马,步行上了山。上山之后,封智也不领着裴安走已经被人踩出来的小路,而是专门挑树林之间的间隙走。她们踩在厚厚的落叶上,踩得落叶咯吱咯吱的响。
正当裴安心里有点打鼓,想要问封智要走多久的时候,封智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土堆旁停了下来,道:“就是这里了。”
裴安有一点吃惊。这个土堆,若不是封智领她在这里停下,她肯定以为这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土堆,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就从旁边路过。
封智给裴安使了个颜色,才半蹲下来,缓缓地抚摸着这个土堆,低声道:“当初,我与哥哥回来已经是冒了风险。我们也不敢立碑,这样太明显了。
所以,哥哥是怎么和你们说,你们才能找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