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安。”她行到他面前福身。
“免了。”他噙笑扶起她,睇了眼她抱在怀中的狐皮大氅,笑说,“让宫人送一趟便是,何必自己跑一趟?”
而她的面色显得不太自然,将大氅交与樊应德收着,抿了抿唇,低头轻声:“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玄时微怔,挥手命宫人退远,便先一步迈出了庆玉宫的大门。
夏云姒跟着他走,安安静静地走出好一段,才缓缓开口:“臣妾担心宁沅,思量了整日,越想越觉不对。”
贺玄时神色微凝,看一看她:“怎么了?”
“姐夫不觉得太奇怪了么?”夏云姒侧首回看,定定地与他四目相对,“说出皇长子不爱吃藕粉的那名乳母,是淑静公主的乳母。”
他一滞。
夏云姒将这细微的神色变化收在眼中。他是日日与朝堂谋略打交道的人,自然能明白端倪。
不过她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连公主的乳母都知道他的喜好……下毒这样大的事,下毒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下了,却会不记得打听他爱吃什么?”
若真想毒死皇长子,自会将钩吻下在他爱吃的东西里,以保万全。
可这毒偏就下在了他不喜欢的藕粉里,反倒毒了公主。
这看起来更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哄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去喂妹妹吃东西是很容易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抛砖引玉。
“臣妾便想,或许是有人想将孩子带到自己膝下来养,便以此法显得宫人照料不周?”夏云姒循循善诱地说着。
言罢,又重重一叹:“但愿是臣妾多心。若当真是这样,人心也太可怕!”
“为了抚养皇子便毒害公主,不论这人究竟是谁,都可见不是真心喜欢孩子。”
“那即便会悉心照料宁沅,心里也不过拿宁沅当了自己上位的一颗棋!”
“姐姐在天之灵,也不知能不能护住这孩子。”
她一句句地说着,状似快人快语、心直口快,一句句地牵引他的思绪。
不论背后之人是谁,宁沅都不能落到她手里。
若是昭妃,更不能。
不仅是宁沅,还有贵妃所生的宁汜、欣贵姬留下的淑静公主,只要有她夏云姒在,昭妃一个都别想得去。
一番慨叹之后,她顿了一顿,再度望向他,语气变得无比恳切:“臣妾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只求姐夫,若要为宁沅挑选养母,务必选一位真心待他的,好么?”
贺玄时沉容思量着,听言点了点头:“你放心。”
静了静又说:“朕不会让阿妁在天之灵不安。”
“嗯!”夏云姒的声音欢快起来,“多谢姐夫!”
似是听他答应会悉心挑选,就有了定心丸。
实则她心里知道他对皇嗣养母之事本就谨慎,这番话刺进他心中之后,他一时半刻间更不可能急着为孩子们挑选养母。
此时若有哪个跳出来想承担这样的“大任”,更会引得他生疑。
也不知会不会有人那么傻,这样短暂地铺垫后就往外跳。
夏云姒心下玩味地想着,渐渐地热血翻涌。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像对弈,对手走一步、她走一步,相互揣摩心思,且看谁能走到最后。
又像猫捉耗子,让她沉迷于玩弄对手的快意。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夏家的女儿那么多,她作为一个没了生母的庶女,早早地就沉溺在了玩弄心计之中。
儿时是绞尽脑汁去讨好身边的乳母和下人,让自己讨他们喜欢一点,日子就会好过一点。
长大一些,她就学会了如何博府中长辈的注意,让他们注意到她的存在。
只有一个人不用她这样细心谋划也会对她好。
她父亲的嫡长女,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天之骄女。
她的大姐姐、大肃的佳惠皇后。
夏云妁。
问鼎宫阙荔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