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便一同散起了步,没带宫人,含玉也先被遣回了玉竹轩。
她并不知他要往何处去逛,却也不问,只安安静静地跟着。
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寻了个话题:“明日宫宴,你先来清凉殿?”
指的是为覃西王弭平叛乱而设的庆功宫宴。
这宫宴原是该今晚办,顺便庆贺端午佳节。然而覃西王虽早已到了京中、此番也随圣驾一同到了行宫避暑,手下的将士们却还有后续的事务尚在封地打理。
打理妥当后,一行人紧赶慢赶地往行宫来,终还是难以如此赶至。晌午时请罪折子送至宫中,说将士们离行宫尚有百余里路,且山路难行,大概要入夜时分才能抵达,到时会即刻入宫告罪。
皇帝体恤将士,写了朱批让他们不必着急,宫宴推后一日,明晚能到即可。
夏云姒看一看他:“臣妾先到清凉殿做什么?”
宫宴设在珠玉殿,各宫嫔妃应是都按时辰直接过去才是。
良久的沉吟后,却听他说:“朕想多见见你。”
语中渗出蓬勃的情绪,又被竭力压抑到极低。
夏云姒只作不知,轻轻地笑了声:“姐夫在宫宴上又不是见不到臣妾。”
“……是。”他有些被噎着了,想找个说辞来说服她,一时又心乱如麻,什么也想不到。
她却自顾自地闲闲答应了:“好吧,臣妾听姐夫的。”
他清晰地松了口气。
微微侧首,他不住地打量她。
她低垂着眼帘,鸦翅般的羽睫遮着明眸,依稀可寻那双眼睛含着笑意。
他忽而对她充满好奇:“笑什么?”
少女娇俏的脸儿便蓦地一变,笑意尽数敛住,一本正经地看他:“臣妾原还道自己那日无意中失了仪,让姐夫生气了。现下看来姐夫并未生气,臣妾高兴。”
话未说完,那硬生生绷住的笑就又溢了出来,几分促狭更衬得她灵动多姿。
他别开目光,不太自然地摇一摇头:“朕岂会生你的气。”
“不会么?”夏云姒硬绕过去,满含探究地迎上他闪避的视线,“那姐夫怎么十几日都对臣妾不闻不问。今儿个端午,也不见姐夫赏臣妾个粽子。”
语中隐有三分娇嗔的意味,他从前从未见过。这便令他心潮翻涌,欣喜若狂。
强定心神,他做出一派严肃:“倒怪朕了,你明明也十几日不曾到过清凉殿。”
“君威不可侵。”她美眸一翻,语声悠长,“臣妾只道姐夫生气了,哪里敢去呢?”
贺玄时眉头微挑:“这是要求朕哄着你了?”
她脱口而出:“哄一下又怎么了……”
他好一阵恍惚,恍惚间分不清这究竟是妻妹对姐夫的依赖还是嫔妃对皇帝的撩拨。
恍惚之后,他的心有了倾斜,他极力克制、极力告诉自己不可这般自欺欺人,却还是压不住心魔。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将她搂住。
他原想环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又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里硬生生刹住,咬着牙关上移,最终环在了她的肩上。
亲昵,却又不失隐忍的一种姿态。
夏云姒没做挣扎,反是一声低笑,口中道:“臣妾说笑的!这么大一个人了,哪里还能真要姐夫哄。”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初时心惊不已,怕她反抗、怕她不高兴,后又一分分定下心,庆幸于她的并不介意。
不是简单的“庆幸”,他在这片刻里的心情堪称狂喜。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有那许多妃妾,竟还会为这样简单的接触如此欣喜。
两人这样走了许久。
他说送她回玉竹轩,她知他在有意绕远、有意走得很慢也并不戳穿,只亦步亦趋地与他同行。
如此,这段并不甚远的路,硬生生走了小两刻才到。
眼瞧着离玉竹轩只余几丈远了,忽见一人影踏出月门,看见他们又惊然手脚,忙不迭地往回跑去。
“什么人!”贺玄时一喝,但只能看到一个宫女装束的人疾步跑走。夜色已深,院中又满是翠竹,很快就寻不到身影了。
夏云姒旋即也喝道:“小禄子!”
看不清人形,但遥遥可闻院中有人应了声“诺”,接着就见人影向后院窜去。
她理所当然地挡住皇帝:“姐夫等一等。”
他顿住脚,她说:“瞧着有古怪,等小禄子来回了话再进去,免得出事。”
现在当然不能让他进去。因为离月门最近的屋子就是她的卧房乔装打扮的燕舞现在才刚躲进她的卧房中,必定尚未更衣,让他进去岂不撞个正着?
另一边,小禄子冲进后院,一把抓住正在墙下扫地的宫女的肩头:“还跑!”
如兰惊了一跳,愕然看他:“……禄公公?什么还跑?”
小禄子自不会容她多说,拽着她便往前去。经过来路,又捡起一方白帛,也不给如兰看,直接带到院外面圣去了。
问鼎宫阙荔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