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哪个人不是如她一般机关算尽地对他?
姐姐倒是从不算计他的那一个,却只落得了那样的下场。
他落入这样的孤独也是活该。
待得有朝一日他自己意识到了这份孤独,更是活该,是求仁得仁。
转身走进玉竹轩,夏云姒睃了眼已如常守在门边的燕舞,抿笑:“为这几日没完没了的更衣,我也得在你的嫁妆里多添点好东西。”
燕舞蓦然脸红:“娘子这什么话,哪来的假装,净拿来寻奴婢开心。”
夏云姒定定地看着她:“我可听莺时说你家里差不多帮你看好人家了。”
燕舞顿显局促,低头嗫嚅道:“莺时嘴可真快……奴婢还不知怎么跟娘子开口呢,她倒先说了。”
“有什么可不知如何开口的,我还能不许你们嫁人么?”夏云姒轻声喟叹,“宫里也不是你们能待一辈子的地方,定下来就早些嫁了吧。若过得好,总比耗在这里强若不好,大不了你再回来。”
燕舞死死低着头,半晌才窘迫地点了点,夏云姒又笑笑:“今儿你也算紧张了一场,早些去歇着吧,帮我叫任嬷嬷过来。”
“诺。”燕舞屈膝福身,就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向后院去了。
夏云姒口中的任嬷嬷是宫里的老宫人,年轻时侍奉过太后、后又跟过姐姐两年。再往后年纪实在大了,便调来了行宫当差这当差其实颇有几分让这些老资历的宫人“养老”的味道平日没什么正经差事,却有几个年轻宫人跟在身边侍奉。
这样老资历的嬷嬷见多识广,在调教宫人方面自有一套,挪用到审问上也大多有效。
夏云姒便托吴庆寻了她来,吴庆并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这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就当帮故去的主子的妹妹一个忙也无妨,更何况夏云姒给他的赏钱还很丰厚?
是以夏云姒客客气气地将抓到如兰的事与任嬷嬷说了个大概,当然省去了自己的算计不提,而后便与她一道去了看押如兰的屋子。
如兰等几个粗使宫人前几天也是由任嬷嬷管束的,一见到她就慌了。
“宣仪娘子……”如兰膝行到她身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没见过那些东西,奴婢根本不知道您的八字啊……”
她自然不知道。
只是她也并不清白罢了。
夏云姒淡睇着她:“皇上亲眼所见,岂容得你抵赖?你且跟任嬷嬷一五一十地把话都说个明白吧,免得来日还要送你去宫正司。”眸光上下一划,她慢条斯理地续道,“也这副身板,怕是也熬不住几道刑。”
如兰面无血色:“娘子,当真不是……”
夏云姒无意听她多言,浅浅地朝任嬷嬷一福:“就有劳嬷嬷了。”
任嬷嬷恭肃深福:“娘子放心,最多三日,没有奴婢问不出来的话。”
夏云姒点点头,不理会如兰的哭求,转身离开了这间四壁空荡的屋子。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如兰的哭喊顿时猛了,大约是无助,又或是想拼力叫喊让她听上两句。但紧接着就是几记清脆的耳光,令哭喊在呜咽声中戛然而止。
房里,任嬷嬷将被掴得瘫软在地的如兰一把提起来:“犟骨头的丫头嬷嬷我见多了,倒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门外的夏云姒听言,脚下顿了顿:“莺时,你着人盯着些。”
“……娘子?”莺时有些困惑了,觉得她不会是在这般的事上乱发善心的人。
夏云姒抿笑:“照应着点任嬷嬷。这对她是个而言劳心伤神的苦差,她年纪又打了,别累着。”
“诺。”莺时这才如常福身,“奴婢这就去给尚食局塞些银子,一日三餐与宵夜都让任嬷嬷吃舒服了。”
夏云姒满意地点一点头,不再多言其他,心平气和地向自己的卧房行去。
只消几个时辰,后半夜时,如兰就撑不住了,捂着小腹跪在任嬷嬷跟前,双腿紧紧并着,面色狰狞至极:“嬷嬷,您饶了奴婢吧……”
叫不知情的看了,大概还要以为任嬷嬷给她下了毒。
其实任嬷嬷并未给她下毒,反倒好吃好喝地供着,连莺时专程送来的上好佳肴都分了她一半。
这是宫里惯用的手段,专门对付这些十五六岁的年轻宫女。
好吃好喝、却不许出恭,认谁熬上几个时辰都要受不了。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年华正好,面子都薄,秽物禁不住地流下来,多要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手在宫中可谓屡试不爽,问话也好、对付不服管教的宫女也罢,都好使。
如兰倒是进宫的年头不短了,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半口都不敢吃也不敢喝。
可不敢吃不敢喝又管什么用?事发之前她又料不到这一刻,总归是正常吃过了喝过了的。
所以现下她虽比任嬷嬷预想的多撑了两个时辰,也到底还是撑不住了。
任嬷嬷有点困,打着哈欠拎起手边那只天青釉的茶壶:“丫头,你这大半日不吃不喝,我瞧你嘴皮也干了,喝口水吧。”
说着便一挥手。
与她一并守在这里的是平日跟着她的四个宫女,先前并未一道过来,听闻她有了差事就过来帮忙。
四人都知道她的脾性,听言半分不敢耽搁,两个上前将人一按,一个捏开嘴,一个拎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茶是好茶,寻常宫人平日喝不着这一口。如兰依稀辨出这是夏宣仪刚到行宫那日给他们喝过的皇上新赏的明前龙井。
可眼下,她哪有心情细品。随着茶水灌下,腹中胀痛得愈发厉害,连双腿都被牵得生疼。
问鼎宫阙荔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