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歪歪斜斜伏在骆驼上,摇摇欲坠。就连他最爱听的清脆驼铃声也已不能再将他唤醒。
他的伤越来越重。
最后,阮琳不得不和他坐在同一匹骆驼上,从背后搂着他。她担心一个不注意,他就会从骆驼背上一头栽进黄沙里。
云谣已经陷入了昏迷。浑身发着高烧,口中不停说着胡话。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他又看见了天堂和地狱交替开阖的光芒。
那片光芒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伸着双手引着他:跟我来……跟我来……
阮琳将云谣挟在肋下,身形连续晃动,已是数里之外。
她眼望上方,大风呼啸,冰雪连绵,此处已是天山最高处托木尔峰。凡目光所及之处,皆云缠雾绕,白雪皑皑。
千里奔波,终于回来。
阮琳也不怠慢,身形不停上掠,一口气掠上了峰顶。
她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眼前一亮,飘然向右掠去。
阮琳将云谣轻轻放下,双手小心翼翼的在雪地上刨着,不停将碎雪分开。
渐渐的,一朵赤红的花朵呈现出来。
可是,她的手为什么会微微有些颤抖?
阮琳回头看看奄奄一息的云谣,目光中流露的竟是难言的悲伤与不舍。
就在此时,突然从侧前方窜出一条凌厉无比的身影,半空中一个筋斗落在阮琳面前。
只见他身材硕大,遍体是毛,口中嗬嗬连声,继而一下子跪在阮琳面前。
如同仙子脚下的一只上古巨兽。
他拼命叩头,口中含糊不清叫道:“主人,你……你这是为何?”他也不等阮琳回答,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朝云谣劈胸抓来。
阮琳怒喝一声:“住手!”
那怪人手指如触炙火迅速收回,满眼哀戚。“主人,你……你就为了这小子……为什么?”
阮琳粉面含霜,咤道:“不必多嘴,我自有道理,退下!”
那怪人口中长啸,凄声连叫,连翻几个筋斗,转眼踪迹全无。只听得远处轰然一声巨响,原来是一大块积雪被他的啸声震落,坠入浑谷。
阮琳运掌如刀,将那朵花齐根割下,揣入怀中。她俯身抱起云谣,身形几起几落,已下至山腰一片平坦之处。在一块巨大石壁处,阮琳右手在石壁侧轻轻一按,一扇石门随之而开。阮琳头也不回,抱着云谣,走入洞中。
阮琳走至第二道石门,扣动机关,石门洞开。
她抱着云谣径直走进去,一直走到一张淡青色石床前,俯身将云谣轻轻放下。
阮琳取过旁边青石几上的一只玲珑玉杯,从一只羊脂小玉瓶中倒出些许清洌透亮的水,然后从怀中取出那朵红花,略一沉吟,掌中运劲将花朵搓成碎粉。
一滴滴鲜红的汁液流入杯中,迅速与杯中之水融合在一起。此时,只见玉杯中的两种液体渐渐起了变化,渐渐由红转黄,最后完全变成了金黄色的一杯。
阮琳看看云谣,见他面颊如火,嘴唇紧闭,昏迷不知人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取过一只银勺将云谣牙关撬开,舀了一勺汁水喂入云谣口中,可是阮琳手刚一放开,汁水顺着云谣的嘴角就流了出来。
他全身半僵,已不能下咽。
阮琳又叹一声,自己噙了一口,俯下身子,以浑元真气将汁液慢慢渡入云谣腹中。
待她将汁水全部喂完云谣,盘膝上床,半扶半抱坐于云谣身后,单掌疾动,运指如风,不断为他推宫活血。
良久之后,云谣呻吟一声,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阮琳见云谣醒来,欣然一笑:“你躺着莫动,这条小命应该是保住了。”云谣有气无力看着她,双眼满是感激。
此时,突然一股凛冽的山风扑入洞来,那怪人披头散发,双眼赤红,形如鬼魅一般朝云谣扑来。
阮琳柳眉倒竖,满脸愠怒,一掌挥出,将那怪人打了一溜跟头。
他一路跪爬连连叩首,泣不成声:“主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自己……”
阮琳直瞪着他喝道:“住口,跪好!”
那怪人跪爬至阮琳面前,直挺挺立起上身一动不动。云谣挣扎着想从石床上爬起来,被阮琳止住。
他侧脸望着面前这个铁塔般半人半兽的怪物,心中骇然。
阮琳望着那怪人,怒气渐渐由盛转衰,半晌之后轻叹一声:“唉!”
她那对明亮的眸子看着怪人,又看看云谣,口气放温和下来,“云谣,他叫韦尊,你可以叫他韦大叔,也可以叫他韦大哥。”她又转向那怪人:“韦尊,我要你从此以后以待我之心待云谣,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能否做到?”
韦尊频频叩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