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西南有座梦坡斋，乃是家主贾政的小书房。政老爹此时正在屋内与几名门客清谈，府中事务他很少过问，此时还不知道宝玉摔玉之事。

政老爹是贾母的次子，宝玉、贾环和探春的父亲，自幼酷爱读书，为人端方正直，《红楼梦》第三回中林黛玉之父林如海曾赞曰：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先祖遗风，非膏粱轻薄之流。

不过好坏乃是相对的，原著中政老爹虽没做过啥坏事，但不惯于俗物，办了不少糊涂事，被批为一介腐儒。

……

“存周兄，今上欲立象碁为国棋，不知此事存周兄如何看？”一位门客拱手问道。贾政礼贤下士，不论主仆，互以表字相称。

政老爹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略作思索说道：“方圆（指围棋）起于尧舜，兴于秦汉，盛于唐宋，至今已有三千余载的历史。而象碁（即是象棋）虽也源远流长，但其形至宋方定，普及不过数百载，如何比得手谈？圣上此举怕是不妥啊！”说罢长叹一口气。

“东翁英明！”众清客连忙奉成道。

一人又问：“既然如此，存周兄何不上书劝谏？”

贾政摇头哭笑：“此乃诸位相公之事，我一工部主事岂能妄言？为人臣子的，应当恪守本分才是。”

“东翁知节守礼，乃有先国公遗风耳！”众人又赞道。

贾政不悲不喜，他迂腐却不愚蠢，众人的赞美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心中有一杆秤。只是官场失意，他需要这批“戏子”来麻痹自己。各取所需罢了。

一人再问：“数日前圣上下旨增收盐税，此事该做何解？”

但这次政爹没有回答他，因为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何事？”

“老爷，三姑娘的丫鬟说是有事禀告。”

……

“这是环哥儿作的？”贾政此时手中正捧着贾环那篇《少年中国说》的选段，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众位门僚亦是被文章那磅礴的气势所感，沉吟不以。读书人自有一腔热血，或表浮于外，或深埋于心，但绝不会断绝。

侍书立于下，恭敬而拘束道：“回二老爷，文章确是三爷所写，我家姑娘和林姑娘皆可为证。”

贾政闻言神色一阵变幻，有欣慰，有赞叹，又有遗憾、惋惜。

良久，侍书的脚都麻了，贾政才感慨道：“字虽碍眼，文章却是极好的，只是此篇该是还未写完吧？”

“回二老爷，三爷还未作完便被老太太唤走了，三爷说等他得闲再将文章补完，亲自呈给二老爷。”侍书还是那般毕恭毕敬，但她却对府里的二当家说谎了，此乃大过。心中那份懵懂的感情让她像名女骑士——一往无前。

“呵呵，这小子倒是会吊人胃口。罢了，我去母亲那看看。”

文人对于名篇总是执着的，政老爹此时的心态就像后世看小说看到高潮却突然断更的读者一般——心痒难耐。

侍书闻言心中一缓：三爷啊，你的嘱托奴婢完成了。

……

荣庆堂偏厅。

“宝二爷摔玉”的一干相关人士除少数几人外都候在了这里。

“二姐姐，三哥哥不会有事吧？”小惜春有些担心地朝迎春问道。

半大的孩子，虽不明究竟，但也能觉察到气氛的不对。早熟是她们自保的基础。

“四妹妹放心，摔玉的是二哥哥，老祖宗只是找你三哥哥问明情况罢了。”

嘴上虽如此说，但已到金钗之年的迎春心里却明白：三弟弟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自己这个没用的姐姐却什么也帮不了他。唉，为啥自己就这么笨咧？

心思玲珑的小惜春看出了迎春言行间的敷衍和不安，但她没有点破，而是默默牵着迎春的手。

三哥哥说好孩子的要听姐姐的话哩。

……

不同于迎、惜二春的束手无策，探春和黛玉正在一边悄悄地看着贾环留下来的纸条：

第一，静待援兵，不可轻举妄动。

第二，林姐姐说真话。

第三，其他人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