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灵灵花了两个多小时用来看床上躺着的大男孩,那个爬了两次柴火堆,陪了她两天两晚,带她露营游泳划船钓鱼,现在却醉倒不省人事的大男孩。这个男孩让她内心充斥着非常复杂的情感,按理说在这之前她对这个大男孩不熟悉,但是见了面后却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就好像认识了好多年一样,很温暖。
她看的痴迷了,好像看不够似的。在她小的时候,她就很想有个哥哥,可以保护她不受欺负,可以有一个肩膀让她依靠,可以放任她由着性子撒野,可以容忍她的一切坏脾气。
可是她却只有个弟弟。作为姐姐,就得什么都让着弟弟,就得早早辍学回家挣钱供弟弟上学,就得委屈着自己咬牙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在四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父亲是铁道工人,上三线建设的时候被埋在洞子里没出来。
刘灵灵印象中,父亲常年不在家,偶尔回来也是很晚回,天蒙蒙亮就走了,在她记忆里只有父亲的背影。
再后来,她只有在烈士陵园长长的墓碑里找得到父亲的名字。当年跟随父亲上三线修建襄渝线铁路的工人里,总共有213名青壮年没能回家,永远埋在了襄渝铁路地底下,名字都刻进了烈士陵园的墓碑里。
后来迫于生计,母亲改嫁给当地一鳏夫,好吃懒做,空有一副身架子骨。一年以后生下了弟弟。
刘灵灵比弟弟整整大五岁。
自从没了爹,刘灵灵娘俩的生活就变得风雨飘摇。在学校时就有同学说她是没爹的孩子,常常受欺负。从那时候起,她就幻想自己有个哥哥,长的高高的,可以为她出头,可以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遮风挡雨。
可天不遂她愿,给他带来的却是个弟弟,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屁孩,整日哭哭啼啼。况且弟弟的到来让她的童年变得更加悲剧,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得仅着弟弟。
养父的好吃懒做,让这个重新组建的家更加支离破碎。一大家子张口要吃饭,养父挣不来钱,也不愿干农活,常年靠扒火车维持生计。
养父跟随三五个好吃懒做的光棍常年混迹在火车道上,遇到有货车经过需要停车避让客车时,他们就爬上火车,拿小刀剪断车厢上的帆布绳索,把车厢里的东西扒下火车。见啥扒啥,完了把东西拉到集镇变卖。当地人管这种营生叫扒火车。
运气好的时候,一次这种勾当换得的钱可以撑上两个月,运气不好时,遇到车上运的是大件,或者油气类的,就会放空。最背的时候好几个月颗粒无收。
慢慢地,养父养成酗酒的毛病,喝醉了就打刘灵灵的妈妈出气,说她是丧门星,自己来不算还带个嘴巴来,十几岁了不挣钱还要花钱供她上学。
每当这个时候,刘灵灵就抱着养父的大腿不让打妈妈。养父就拖着她,打的更加起劲。
为了糊口,刘灵灵的母亲每年都养几头猪,过年杀了换钱补贴家用。平日里刘灵灵放学回来就得漫山遍野找猪草、拾干柴。什么粗活重活都要干,就为了证明自己这张嘴巴不是吃闲饭的。
再后来弟弟到了上学的年纪,养父就更不乐意刘灵灵上学了,平日话里话外就说,女孩子读书有啥用,将来还不是嫁人,赔钱货,种种。
刘灵灵听在耳里恨在心,就把这种恨转嫁到弟弟身上,有事没事就欺负弟弟。弟弟就去给大人告状,刘灵灵就免不了要挨一顿打。
勉强上满了初中,养父说破天也不让刘灵灵再上学了。正碰上县职业中学招收电脑打字员,作为交换条件,刘灵灵去学了电脑打字。
那时电脑还没普及,刘灵灵作为县上第一批懂得电脑的人员,后被中国联通招收为营业员。刘灵灵正式走入社会,开始挣钱养家。从此远离养父和母亲,自己独自生活。
后来货车车厢都换成封闭车厢后,扒火车的营生彻底断了。养父就更加变得无所事事,酗酒也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频繁。每次喝完酒照例打妈妈。上次跟王丹平聊天说妈妈住院,就是被养父打断了一根肋骨,整整住了两周院,刘灵灵一人前后陪着。
那一日,刘灵灵趴在妈妈腿上,母女俩抱头痛哭。刘灵灵劝妈妈跟养父离婚,自己养活母亲。母亲不同意,说就算是为了弟弟也要坚持撑下去,哪怕等他考上大学。
刘灵灵就再次委屈得不行。这次连亲爱的妈妈也站在了弟弟和养父他们这边,感觉就自己多余,像个外人,像个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