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玉抬头对孙向岳道:“我们赶紧守在了树林下边。村长本来要我出来带你们穿过树林躲避,我还不敢呢。听到哥哥姊姊的对话,我确信你们都是善良人,这才敢探出了头来。”
孙向岳不由心中一热:虽然仅仅是“善良人”三个字。自己这几年行走江湖时,多是独来独往,兼且多是黑夜行事,哪有人会如此夸赞自己。又是一个救过自己性命,不谙世事的少女说出,那意义就更是大不一样了。
他望着阿玉的晶莹的眼眸,几乎便要张口答应自己与师妹今生留在此处了,终究还是不敢说话,更不敢欺瞒于她。阿玉见他不再说话,自己也就住口不再多言了。
如此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陷入了之前的尴尬境地。
孙向岳心烦意乱之际,抬头一望,才发现那一轮勾起来的上弦月已经要沉下去了。忽然发觉何处不妥,又是脱口问道:“你困吗?你的家人呢?”
话一出口,他已觉不妥,耳中只听阿玉道:“我还不困。我父母前些年出意外死了,这些年都跟着村长一起生活。”
孙向岳向另一堆横七竖八躺倒的人群里望去,找到了已然酩酊大醉的老人,这才发现——此刻众人或是早早回屋睡觉,或是倒在篝火旁边。除了自己与阿玉外,已经没有第三人醒着了。
孙向岳心下暗道:“村长为何会救下我们尚不难猜测,对我们的态度先放在一边。现在听说村长在这里有如此大的人望,那讨价还价起来就是不大好办了。”
孙向岳想到这里,再看向阿玉,见她虽然口中说着不困,眼皮却已经耷拉下来,身子也在一颠一颠。他便抱起师妹,向篝火旁又是靠了靠,坐在阿玉身边。
不由地,阿玉便躺倒下来,与周清清睡在一处。孙向岳看着篝火劈啪作响,自己也是迷迷糊糊起来,再一睁眼,篝火已经熄灭,面前两人与身周村民倒是还在熟睡,天色却已将亮了。
孙向岳轻轻站起身来,微微一伸懒腰,走向通路去。他抬头仰望,只见整个天际如同蛋清一般莹白;再慢慢低下头来,两堵石壁透着深深的黑色,中央露出一条狭缝,由上至下,从白色转向深蓝,贴近地平线处已经是一条略略有些刺眼的红线了。
忽地,他似乎看到了有什么细长的东西反射了一道光芒,只是晃着了眼睛,看不清楚。孙向岳漫步过去一看,方才反应过来,那正是蒙面首领奋力抛出的铜棍。
昨日两人攀上石壁后,周清清已经缓过神来,走上前去捡起自己佩剑,却是没有再管那根铜棍。她再看两人离去方向,明白自己去不得,便即回身去找寻谷中村民了。而村民又不知此地打斗追逃之事,便任由这根铜棍落在此处孤独一夜了。
孙向岳不知此节倒也无关紧要,他拿起铜棍,想起昨日那蒙面首领一言一行,实是感到颇多可疑矛盾之处。他先是握在手上掂了一掂,又侧身下去,把耳朵贴在铜棍之上,手指在铜棍各处游走,不时轻敲两下,随后又把铜棍竖直,两手一上一下反向扭动。
只是他使尽浑身解数,在旁人看来还是白费功夫——铜棍半点声响变化也无。
孙向岳无法,虽是心中有了些猜测,但眼下只好再从昨日经历来分析了:
那蒙面首领先是只要一个活口来套问,怎么追杀之时变作了“只要活的”?那蒙面首领逃跑之时,对着他指了一指,说出的“滑”字又作何解释?他攀爬石壁时所用轻功,与自己渤海派的轻身提纵术怎么如此相似,纯熟程度比自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群蒙面人怎会封锁山路?郑大人可还安全,是还在山上还是已经安然逃脱?
他越想越是头大,将铜棍握在手里,回身向篝火走去。边走他又是思忖道:“这铜棍要带回去给师父瞧瞧。至于郑大人的事,少不得又要和师妹再费些功夫了。”心下却是更添担心,不知周道人临安一行可还安全。
孙向岳在那摆弄铜棍多时,太阳早就完全出来,晃醒了不少村民。他见阿玉已经醒了,与村长不知聊着什么,师妹倒是仍在熟睡。
孙向岳见她睡得如此踏实,心底不由腹诽,师妹究竟还是不是一个刀尖舔血的江湖武者?
这时,他心底一愣,方才想起,师妹初次行走江湖,还不曾与人存心生死相搏,更不曾造下杀孽呢。
见她睡得醇熟,孙向岳有心吓她一吓,悄悄来到了她的身后,对着她后脑就是两个爆栗——冷不防,周清清身下伸出一只皓腕,扣住了自己手肘,直将孙向岳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