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腾腾热气的罐子很快便端至桌上,看着这户人家中唯一的崭新之物,郭攸的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愣啥呢?莫不是吃不惯这些?我可告诉你啊,你不吃老牛我就吃完了!”
对于郭攸生得白白净净的,却穿着一件与之显得格格不入的旧衣裳,老牛不由感到有些奇怪,见到郭攸愣神,以为对方是嫌弃不想吃,于是边边开始盛汤。
“一时失神,兄台莫怪,吃得惯,吃得惯。”
郭攸连声应承着,也盛了一碗汤,而后吹了吹,开始细细品了一口,“苦中带甘,此汤是辅以何物熬制?”郭攸是第一次喝这种汤,虽然觉得有些难喝,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
老牛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对于郭攸的问题,他不知道什么叫熬制,煎药他就会,因此只是嗯嗯应了两声。
郭攸笑了笑,也没有在意,于是便夹起一块汤中之物放入口中,打算品尝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嗯!”极苦,极涩,郭攸此刻只有这两种感觉,如不是当着屋主的面,他甚至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强忍着咽下去,郭攸紧紧皱着眉头问道:“兄台,汤中这些……到底是何物?”
老牛这时已经连吃了两大碗,本想再盛一碗,可见到罐中快要见底,因而只得放弃,旋即,他又想到了拴在院外的马匹,不由疑惑道:
“谷糠、藤瓜、蔓菁,这些你都不认识?听你口音,倒像是外乡人,我,你该不会是某位官老爷家中的公子吧?”
察觉到屋主人没有吃饱,郭攸把罐里仅剩下的一点汤,全都倒入了对方的碗里,笑道:
“在下是岁初迁来潼郡的。而今学业完成,便想着出来走走。还未请教兄台高名上姓?”
“是个读书人啊,怪不得话这么文绉绉的。我自然是姓庞了,这还用问,大伙都叫我老牛,你叫我老牛便成。”
老牛风卷残云般地扫光了碗里的食物,而后打了个饱嗝,感慨道:“这潼郡呀,你没来错。”
“原来是庞兄。”
郭攸起身,拱了拱手,随即坐下来问道:“庞兄此话何意?”
老牛想了想,从脑海中使劲搜刮出从别处听来的传闻:“到处都在打仗,也就潼郡这里得个安生了,听南边眼下都还在打个不停呢!你来没来对?若非是潼郡的税减了许多,而且往年没交齐的粮也都一笔勾销,老牛我可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庞兄欠了官府的粮?”郭攸有些惊讶:“益州历年的收成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老牛板着脸,不满道:“什么叫欠,那是官府硬要的!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打白袍军来了以后,换了一茬又一茬人,官府已经不是以前的官府了。”
“原来如此。对了,为何不见庞兄的家人?”郭攸喝完了碗中的汤,但用来熬汤的食物还剩下了一半,他有些吃不惯,便开始和老牛搭起话来。
“都死了。”
老牛被问起伤心事,原先大大咧咧的他,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低落。
“是在下冒失了,庞兄见谅。”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郭攸连忙告罪道。
“也没什么见不得饶。”
老牛摆了摆手:“交不齐粮,就被抓去当了劳役。要不是后来我趁乱逃了,估计早就去见我爹娘和二弟了…………”
话茬一开,老牛便唠唠叨叨个不停,大意是自己前段时间还在东躲西藏,家中但凡是值些钱的都被官差拿走,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后来听人潼郡变了,官府还田于民了,自己这才壮着胆子去梓城问问,没想到邻里乡亲帮着做了证后,结果还真要回了自家的田地。
“敢问庞兄,往后有什么打算。”郭攸耐心地听着,适时的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