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身处一片被外界隔绝的地带，微微皱着眉，望向窗外很远的地方。缭乱的景物飞快地掠过，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斐然的光彩。

他的内心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余诺中午时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拥有沉甸甸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心上。

超能力，或者说不科学的神秘主义力量真实存在着，对他而言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动漫、小说都看了不少，再荒谬奇怪的世界观，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都是能够消化接受的。

顾深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本小说，里面的人类都是倒立着用手行走，只有在死亡时才会双脚着地站立起来。

那是他接触到的第一本魔幻书籍，吓得他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梦里全是姿势怪异的家伙追着他跑。

稍长大一些之后，他渐渐遗忘了那些内容，直到某一天重温《大话西游》的时候，看到至尊宝被蜘蛛精追赶用双手行走的片段，记忆的闸口才被重新打开。

故事再荒诞、再精彩也只是故事，你偶尔会感到痛，只是因为在拍案叫好的时候不慎拍到了尖锐的桌角。

而如今余诺从故事里走出来，哦不对，应该是嚣张地飘出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达瓦里希，危难到来了，组织需要你！找出你祖传的红缨枪跟随我们冲锋吧！”于是顾深顺着余诺手指的方向瞧过去，成千上万形态各异的奇行种张扬着獠牙和利爪，如同拍岸的海潮一般涌过来。风云怒号，苍穹变幻！

他有些犯怂，让他坐在电影院里看复仇者们冲锋，跟紫薯精的大军肉搏死磕，他可以激动得热血沸腾。可让他也加入，哪怕只是跟在后面摇旗呐喊，他还是担心会误中流矢英年早逝。说白了，他怕死。

他眼前有两条路，选择继续做普通人，余诺和他背后的一切就将重新隐匿，从他的世界消失;选择加入他们的行列，就要彻底跟平静宁和的日子Say Goodbye。

超级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高危无休，还要随时做好打响指牺牲自己的准备。

顾深自认为没有这样崇高的觉悟，所以他犹豫着，一直下不了决心。他不是无路可退的赌徒，下午从白邙山回来，老爸老妈会在家等他一块儿吃晚饭。

他不经意地叹气，被身旁坐着的周源捕捉到，凑近了问他：“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你晕车吗？”

“啊？没有，只是想事情想得走神了。我脸色很难看吗？”顾深抬手揉了揉脸颊，僵硬的发疼。

周源端详着，点头说：“惨白惨白的。今天出来玩儿，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我看你从上车之后一直不说话，就觉得不对劲。你在想什么呢？”

顾深低着头抿抿嘴唇：“在想以后的事儿。周源，你考虑过没有？咱俩的成绩都不理想，考大学可能有点难，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从来都不管用。”周源笑了一声，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大巴车白色的顶棚。

“我爸打算让我出国念书，找一家肯收留我的、面子上还过得去的学校。他身体硬朗的很，一时半会儿用不着我接他的班。”

周源双肩收紧，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他们打算一直让我上学，至少有人能替他们稍稍管着我。你知道的，现在的学校名目五花八门，像语言学校啦礼仪学校啦电疗学校啦，只要你不想从学生变成社会人，你几乎可以一辈子待在象牙塔里。”

“你呢？”周源问。

“我……”

顾深转过头看向窗外，玻璃窗上映着他那张写满迷茫和困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