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什感到符腾的力道陡然间降低,他慢慢松开了手,眼睛布满血丝,全身剧烈地颤抖,仿佛置身寒冬。
汉尼什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符腾的嘴角和鼻子都在流血,连眼眶中也鲜红欲滴,周围温度骤降。
符腾死死卡着自己的脖子,几乎要窒息,“汉尼什……酒,酒!”
“谁给您的酒!到底谁给您的酒!”汉尼什快要喊出来!
符腾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汉尼什立刻扶住他沉重的身躯,符腾苦笑着回答道:“是……是谢丽莎……咳咳,该死,你是对的。”
他吐出越来越多血,溅满汉尼什的衣服,气息愈发微弱,“汉尼什,我不想就这样……窝囊地……替我,替我……”
“大人!坚持住,我去叫医生,我马上就去!”
“不!”符腾突然用尽力气抓住汉尼什的手,“替我……替我阻止他!”
砰!领主大厅的门被巨力猛地撞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高廷卫蜂拥而至,钢铁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他们整齐划一排列方阵堵住大门,将锋利的钩镰齐刷刷对准汉尼什的身体。
“您竟然敢谋杀选帝侯大人!”在这群钢铁“傀儡”的身后,年老丑陋的总管出现在了汉尼什的面前,他扭曲起恶魔一般布满疤痕的脸,“这个时辰来这里,果然有问题!”
这个老不死的混账!
汉尼什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圈套,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在狂欢节这一天谋杀选帝侯大人!
他们费尽心思收买老总管,让他劝谏选帝侯把自己的亲信调虎离山,然后将其余的高廷卫撤换成新人,最后让谢丽莎公主把毒酒带给他的父亲……
而现在到好,自己反而成了他们的替罪羔羊,现在百口莫辩,那些新来的高廷卫根本不会给他解释的余地,甚至他们本就是文策尔公爵的人!
好一个卑鄙无耻的计划,这本早该料到!
汉尼什几乎把嘴唇咬出血,符腾大人早已没了鼻息。他想要拔剑和这些混蛋拼命,然而却想起自己的佩剑早已被侍女们收走了。
“你想逃吗?汉尼什大人,天下自有王法在,你必将接受制裁。”老侍者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把手一挥,平静地说道,“给我拿下他。”
高廷卫队高举利器,冷酷无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孤立无援的骑士。
愤怒、悲伤、悔恨……三种情绪交汇聚集,如同潮水汹涌而来。汉尼什目光紧盯面前无数把杀戮的利刃。
绝不能束手就擒,绝不能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要活下去!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人们必须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正义必须得到伸张!罪人必须得到惩罚!
他握紧双拳,绷紧身体的每一寸肌肉。
他们来了!
就在下一刻,汉尼什冲向大厅的彩色玻璃,一声爆裂的巨响,窗户顷刻间破碎成无数裂片,乱刀飞舞一般,他感觉自己化身雄鹰,坠落向下一层的阳台,五颜六色的碎碴噼里啪啦落满他的全身,割伤他的手和脸,有的玻璃嵌入他的腿,疼得快要站不起身来。
“别让凶手逃走!”老侍者沙哑地喊着。越来越多的守卫就要赶来此地。
汉尼什强忍疼痛睁开双眼。这是侍女们的房间,他的到来引起一群女人的尖声呐喊。
闭嘴吧闭嘴吧!
他没有时间纠缠,也不可能去逼迫她们交还他的剑,额头不停冒汗,跌跌撞撞地扶住墙壁,他刚撞开门,然而眼前却突然闪出了一个高廷卫,对手大喊大叫,手中的钩镰如同长蛇突刺,汉尼什奋力闪躲,但还是被钩子划伤腰间。
“我发现他了!”高廷卫喊道。
话音未落,汉尼什却在下一刻拔出刺在大腿上的玻璃,锐利的边缘迅猛一击插入高廷卫的太阳穴,咔嚓!脑袋裂开一个口子,血花四溅向墙上的油画。
快坚持不住了,手臂用力过猛反而开始逐渐失去知觉,他捡起对手的钩镰长枪,一瘸一拐地穿梭在走廊上,身后的楼梯传来更多人的呼声,身旁被血迹染红的历代皇帝的画像仿佛直勾勾地盯着他,想要看清他如何跌下这七重地狱。
不能够被抓住!
汉尼什心中呐喊,加快脚步,再往前走是数十米高的悬空吊桥,桥上的两个守卫一看到汉尼什便立刻抽出了佩剑。
岂料汉尼什钩镰一挥,同时扫过他们的小腿,两人便一同惨叫着跌落万丈深渊。
“该死!”
追兵追上来了。脚下的吊桥摇摇晃晃,稍有不慎则粉身碎骨。
汉尼什将钩镰卡在通往吊桥的门洞间,打翻门口的火盆,烈火顷刻间点燃走廊的红毯,把气喘吁吁的高廷卫们堵在门洞之内。
敌人在咒骂,汉尼什努力扶住吊桥的绳索。
到对面的塔去,他知道,那里有一个无人把守的通道。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愤怒的火舌跟着燃烧了吊桥。
忽然间,连接塔楼的绳索燃尽崩断,汉尼什大叫不好,他赶紧抓牢绳索,高度急转直下,吊桥以惊人的速度将汉尼什甩向对面的塔楼!
轰然一声,汉尼什撞碎了第二扇窗户,跌入另一条冰冷的走廊中。
天旋地转,汉尼什的耳朵在嗡嗡作响,眼前的事物幻化出道道重影。
快了,他记得这附近有一条给平民觐见的小回廊。
然后外面就有马厩,抢一匹马,赶紧回到庄园里,带妻子和儿子离开,最后到“苍白骑者”理查德爵士的封地去——他是宣誓效忠于选帝侯大人的,他德高望重,他一定会为符腾大人和我讨回公道……
迫切希望。
快步走过走廊的转角。
一枝冷箭射中了他的肩膀。
幻想烟消云散。
汉尼什眼睁睁地看着前方漆黑的隧道,一个个人影站在他的面前,恍惚之中,他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很想杀了他,然而真的太累了,再也没有知觉可言。
他做不到,他想从此躺下去,再也不会站起来。
“只差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汉尼什不甘心,他虚弱地爬向那个影子,却被那个影子重重一脚踩在了头顶上。
影子俯下身子,湿滑带着血腥味的匕首在脸颊旁轻轻摩擦过。
“是啊,只差一点点。然而天命在我,汉尼什,你早该刺下那一刀。”
眼前一黑。窗外掠过惊雷,雨水淅淅沥沥落下。
啊,今晚会是很大的雨。黑暗中,汉尼什想起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他们都在等我回家,对了,伊凡小子今天不是六岁吗?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呢?哈,糟糕,全忘记了。
这样无法尽到主上遗愿,也无法尽到父亲责任的废物,如今也只好倒下了吧。
汉尼什奄奄一息地重复着:“快跑,你们都快跑……”
然而耳畔有人却告诉他:“我说过,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