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重要的不是挥剑,而是挥舞的瞬间。
复仇!
伊纹,你始终明白为谁而拔剑。
而胆敢阻拦复仇之路者,必杀之!
睁开血红的眼。
他是暗影中的利刃,亦是刀尖上的舞者,他穿梭于无数的刀剑之间,那一刻,他斩断对手的咽喉,飞溅的血花化作夜空的弦月。
犹入无人之境。
右眼鲜红欲滴。
苍凉的风吹过他的脸庞。
停剑的一刻,脚下无人生还。
伊纹孤独的影子掠过“小丑”们的尸体,他擦干眼睛流下的血泪。
神龛微弱的烛光中,显露出狰狞的血瞳,他冷漠地注视着满地的残肢断臂,潮水般的血液漫过神龛前燃烧的白烛,明灭烛火化为一缕青烟。
“结束了。”海什主教漫步走过尸骸,踏过血水,缓缓踱到伊纹身前,“但你的剑还很‘稚嫩’呢。”
伊纹瞳孔中的血色慢慢褪去,他茫然看着手中的剑。
稚嫩……吗?
他一只手拄着剑,另一只手捂着右眼,仿佛还能感受到一阵灼热的刺痛。
理智逐渐恢复。
伊纹终于迟疑地问道:“这些……都是我干的吗?”
海什点点头,“你毋须自责。”
“神父,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海什摇摇头,“我们从来也不知晓蝼蚁的思维。”主教轻轻拈住树上飘落的枫叶,指尖刮过叶片,“但是……我却知晓蝼蚁的主人呢。”
“是谁?”
海什主教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将枫叶放在伊纹的手心里。
渡鸦飞向夜空,屹立于灰色雾霭的塔尖上,钟楼传来沉闷的钟鸣。
“我要去做夜间祷告了,小友,你可愿与我同行?”海什看似无心地说道。
夜间也有祷告吗?
伊纹盯着海什的双眼,似乎理解了什么。
“走吧。”海什踏着尸首道,“愿他们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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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什主教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伊纹。
他独自走在最前面,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走过几条狭窄的无名街巷,他们穿进一条有守夜人巡逻的大道。
那些守夜人看到海什主教便立刻将手指从头顶划到心脏——向他表示了尊敬。
一座古老的教堂座落在“Y”字型的路口旁,街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阴霾,大概是为了节省灯油,只有零星的光斑显现在道路尽头。
海什主教推开生锈的铁门,白袍会的下层教士们还未入睡,他们聚在马厩前破烂的棚子下,讨论着修缮老教堂的事宜。
这座教堂显然年久失修,它的墙垣到处都是巨大的缺口,破烂的砖石杂乱地躺在丛生的杂草中,但是依稀能够透过它隐藏在夜色中的庞然黑影,看到它当年辉煌的模样。
伊纹不禁感到奇怪,按理来说,帝都的教堂往往都能够得到教廷的补偿,更何况这是座不小的教堂呢。
伊纹不仅没有看到装修塔楼的木架,甚至连倒塌的墙垣都没有人去修理。
“白神祝福您,尊敬的主教大人。”棚子下的牧师们说。
海什比划了一个“1”字,他似乎经常光顾此地,因此没有任何牧师会为他的突然到来而感到奇怪。
一个满脸长着雀斑的年轻牧师这时候谨慎地走到了海什的面前,他努力睁开小得如同一条缝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主……主教大人,我……我们需要……需要一笔钱,来修缮……修缮教堂。”
“嗯。”海什没有说什么。
他几乎快把脑袋给缩进了单薄的白袍里,他似乎很畏惧主教,不停咽着口水,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道:“我们……我们大家都已经垫上了……垫上了自己仅剩的钱,主……主教大人。”
“嗯,知道了。”
听到海什主教的回答,年轻牧师才松了口气似地赶紧退了回去。
另一个瘸腿的老牧师慢吞吞打开了教堂的门,宽敞的大圣堂此刻犹如黑暗的洞穴一般,月光透过门洞洒在冰冷的长椅上。
海什主教在门旁汩汩流淌的圣水池前脱下臂铠,细致认真地清洗干净双手,伊纹也照着主教的样子洗去手中血污。
“伟大的主,请原谅我将‘污秽’带入您神圣的居所。”海什说道。
伊纹对于这样的祷告再熟悉不过,望着黑暗中矗立的白神雕塑,他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寒溪镇的那座小修道院。
我两手空空,漫步在白色的幻境。
他的脑海中回响着一首熟悉的歌谣。
伊纹不愿去回想起这些回忆。
当思念时,我会紧紧握住自己的泪滴……
原本空荡的圣堂里似乎出现了许许多多熟悉的身影。孩子们在七色窗旁歌唱着赞美诗,一位美丽的修女正在他们的面前深情地领唱着。
伊纹悄悄走近他们,院长的小黑猫却忽然间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回头一看,原来是维克多将黑猫一下子扔到了他的背上……
不过幻梦而已,岂能长生不灭?
深吸一口气,再回首之时,光明散去,冰冷依旧,他的眼前只剩下那位海什主教漆黑的背影。
他深沉地说道:“你知道,人类有几只眼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