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连哀西斯那讨人厌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伊纹感到十分不安,而大概又到了迷宫变化的时间吧,他感觉到地面在微微地振动,机械齿轮带动面前的一堵墙壁缓缓旋转。
气氛安静得有些不对劲。
伊纹倒抽一口凉气。
就在全新出现的道路前,他却瞬间僵住了,一股恶寒倒流进自己的身体。
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鼻腔,伊纹不禁捂住了鼻子,他好一会儿才迈步跨过地上断掉的手臂,然而那一地抛洒的腥物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
他看到“猎马”彼得的身体倒挂在被钉在墙壁的战马上。
之前一直被当作领袖般看待的米歇尔男爵此刻正安详地躺在地上,他的半截身体早已不知所踪。
帝国参赛者几乎团灭。
还夹杂着许多其他队伍的尸体。
一种未知的恐惧感让他陷入了空白,他茫然地看着道路尽头,就在那儿,一个背对着他的圣巴利安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手中的剑深深插入了地下。
伊纹再也无力举剑。刚刚还在一起战斗的队友,就在下一刻成为了地上的枯骨。
你们,不是骑士吗?
骑士,不是讲求荣誉和正义的吗?
为什么?
他们似乎只是为了愉悦而杀戮,似乎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杀死对方。
小时候人们传唱的故事,都是骑士之间高贵的战斗,胜利者会允许失败者体面地离开战场。
然而直到今天,他终于意识到,这都是骗人的。
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骑士。
伊纹脸上最初的兴奋慢慢变成了迷茫和困惑,他站在圣巴利安人的身后。
已经举过了无数次的剑却变得迟疑。
强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再度蔓延,地上流淌着的液体就像恶魔们品尝的地狱酒,伊纹的眼中闪过红色,那是人类痴迷而又恐惧的颜色。
“是你……杀了他们?”伊纹的声音在风中变得异常微弱。
慢慢地,那圣巴利安人扭动着身体,四肢关节无力地“喀啦”作响。
接着,圣巴利安人的头颅从脖子上掉了下去,骨碌碌,滚到了伊纹的脚下。
透过他的面甲,似乎还能隐约看到他那惊恐而扭曲的面庞,鲜血顺着盔甲的间隙流淌而出,染红了伊纹脚下的土地……
是谁,杀了他们?
伊纹心惊肉跳,圣巴利安人早已死去,但脑袋却仍然安稳地立在脖子上,这该是有多么锋利和迅捷的利刃才能做到的可怕事情?
迷宫里隐藏着一个凶残的“恶魔”。
他似乎以屠杀其他人为乐。
伊纹看到一道长长的血迹顺着右边的岔路而去,他的心脏躁动不安地跳动着,下意识选择了反方向。
他始终记着一句话,存活下去。
保存体力,等待真正的战斗。
伊纹紧靠墙壁,四面八方的道路似乎随时都可能突然冲出来什么东西。
手心出了冷汗,墙壁上随处可见一些醒目的血手印。
但敌人在哪里?周围始终保持着安静,就好像猎人盯着猎物时,那种可怕的缄默。
迷宫尽头是一片石柱构成的森林,就在森林的入口处,还遗弃着一条绊马索,似乎是为了袭击路过此地的骑士而准备。
没有什么公平的一对一对决,只有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打倒对方的就是强者。
海什主教说,古人类是巫师,是邪恶的化身,人类的祖先本就是罪民。
古人类在漫长的历史中与源于自然的恐惧战斗,他们发明了武器,学会了制作陷阱,为的就是保护自己,并且,猎杀敌手。
石柱林外,一匹被三根长矛刺穿脖子的战马倒在道路的尽头,战马身下,被割断喉咙的骑士咽喉还在冒着汩汩的鲜血。
海什主教的话依旧回响。
狩猎与被狩猎,自始自终贯穿着人类的历史。
因而,人类的身体里始终流淌着原始的罪恶,也许,这是永远也无法被改变的。
伊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杂乱无章。
他慢慢地握紧“铁马金戈”,脚步逐渐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伊纹不打算后退了,就这么牢牢地将腿“钉”在地上。
来了。
伊纹深吸一口气,就在道路尽头的拐角。
来了!
伊纹将剑对准前方。
突然之间,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冲出了道路的拐角,朝伊纹没了命似地狂奔了过来。
而下一刻,一把锋利无匹的月刃斧蓦然间斩向了那个男人的后颈。
空气中只剩下了那个男人痛苦的声音:“救……救命……我还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