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啦,有什么事情?”孔方里瞪着陈忠民。
陈忠民和孔方里平日里里关系不错,师生之间无大小,孔方里虽然贵为教授,但并没有多大的架子,他反而喜欢和这些年轻人打成一片。臭架子,对他来讲是枷锁。
陈忠民赶忙解释道:“孔老师,对不起,刚才是我敲的后门,我是嫌外面外语系的小孩哭闹影响听课想提醒他们一下的,不是冲着您老人家的。”孔方里哦了一声然后说没事,但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孔老师唯一看重的是自尊和脸面。这比什么都重要,其他都是扯淡。
“我找您是要送您一件礼物。”说着陈忠民便从的确良上衣口袋里拔出了一支掉了漆的英雄牌钢笔,又并拢了三块钱买的一双三节头皮鞋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陈忠民的皮鞋面,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估计几个月都没有擦过了,孔方里还闻到一股子脚臭味。陈忠民的邋遢美,这一点倒和自己差不多。
严肃的陈忠民双手恭恭敬敬地把钢笔捧给了孔方里。孔方里一看不同往日,便疑惑地看了陈忠民几眼。平时陈忠民不是这么爱讲究礼节的人,于是冷了脸睁圆了双眼问:“无缘无故地送我礼物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说。”
陈忠民失落中带着一丝悲壮:“我是来向您告别的。上周我们罢饭,又把做饭的胡师傅打得不轻,这一件事情影响很大,据说地方的报纸也做了报道,学校领导非常生气,认为我们给学校抹了黑,处理的结果是开除我们几个带头闹事的。昨天上课前校长找我谈过话了,说事情严重,开除是经过经校委会慎重研究决定的,让我做好思想准备。今天这节课很可能是我的最后一课。孔老师,遇到您不容易,我本来是想跟您好好学习四年的,可是一切都要结束了。”陈忠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有这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没有看出来呀,我们的陈忠民还真的有造反精神哩,天底下的人谁敢和你比呀!您是大英雄,在下佩服得紧!”孔方里抱拳相对。
陈忠民惶恐不安,赶紧说道:“孔老师,您就饶了我吧,我是做得过激了,这个我担待不起。一会我就要回家了,这是我用了快十年的钢笔,它伴随我度过了一段充满激情的大学生活,见证了我曾经的辉煌和现在的挫折,如今我要把它留给自己最敬爱的老师结束这段人生的历程!请您一定收下!”
孔方里听了“哦”了一声:“我现在恨不得给你两耳光!真没有办法说你,你都不知道你干什么来了,把历史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师您息怒,我不是想学什么造反派!孔老师,学校食堂的饭菜质量差不说,前两天天打饭的时候,我看打的菜里有沙子嘟囔了两句,这个打菜的胡师傅就不愿意了骂我们是‘吃屎’分子,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说现在你们这些吃屎分子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张狂地没领了,你说这说的是人话吗!我们气不过就打了他。我们错了吗?”
“哎。原来如此!”孔方里从肺里呼出了一声呻吟“你们是不是把做饭的师傅打得住院了?”
“是的,当时也是群情激愤,没有控制住情绪。”
“原来是你们干的好事情,哎!到底还是年轻呀。”
“自己做事自己扛。你也甭给我操心了。回家我再努力,老底子还在,明年我再考一次,说不定我还能考个更好的大学哩。”
“那是不是还要封你一个英雄的称号千古留名呢!你要不叫我管你就别给我说!”孔方里指着陈忠民:“说给我,老子就要管到底。你先把课本给我拿上等我一会。”陈忠民知道他要去找校长。
陈忠民劝孔方里:“孔老师,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校长没有那个觉悟饶了我们的,您求他干什么。”
“就你陈忠民水平高!连校长都看不上,你说你能看上谁!二十好几的人了,说话怎么没大没小的。咱现在好歹也算一个知识分子,说话能不能讲究点!”孔方里狠狠地瞪了陈忠民一眼。
孔方里说完话就扯开步子向校长办公室奔去,行政楼上第三层正中间,校长的办公室中门大开,孔方里端直走进去站到了办公室中央质问校长:“你们要开除陈忠民?”
蒋校长一看孔教授的势头不对,心里明白,赶紧站起来让坐倒茶:“来,孔老夫子,先坐下喝茶消消气。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从来不知道过来看看我。你说说,他们带头闹事罢饭打人,学校是不是还要鼓励他们这么做。我们是学校,都这样干,你说这学校还办不办。”
孔方里坐下后拿起茶杯说:“年轻人,谁没有点个性。你我年轻的时候还不是同样混蛋过?我们看人要看本质,再说他们是孩子嘛,年轻人有时做事难免偏激,让人受不了,只要认识到自己错了,我看给个处分就算了。你把他们开除了,他们怎么活人?以后到了社会上谁敢要他们。这样做我觉得过分了。孩子们本质并不坏,我建议内部处理一下就过去了,还玩得跟真的一样,你说,他们要是没有问题送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还不是让我们教育他们么,你说对不对?”
“哈哈哈,你这张嘴呀,把死人能说活了。”蒋校长说:“不是这回事,老孔。他们态度顽固得很,并没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你说他们,他们的理比你还长,嘴硬得很,死不低头,根本不给我们留余地留面子。你再想想,如果这样胡闹,哪和特殊时期有什么区别,我们可不能忘记历史呀老孔。”校长耐心的给这个倔犟的老头做着思想工作。要是把这个老怪物惹急了他给你拍屁股走人,他这个校长可绝对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