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刑三人现在正挤着躲在一处两米高的大石堆后面。
就在他们的前方不远,是一片惨烈到极致的战场。
人数不多,双方加起来也就数百个人,想来只是一小型的遭遇战。
但这毕竟与科技发达、拼武器装备火力强度的现代战争不同,真正短兵相接的冷兵器战争,造成的结果便是残尸遍野血肉横飞,小兵们的呻吟与哀嚎声惨不忍闻。
陈刑几人纵是见多识广,看到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也不免一阵反胃。
过了许久,漫天的喊杀以及刀枪碰撞的金戈声终于渐渐淡去。
当最后一个裹着蓝色头巾的小兵被团团围住一刀枭首,还能站着便只剩下属于聿国阵营的数十个人了。
战场中央身着重甲、体型最为健壮的大汉长吁了一口气,稍稍放松了自己疲惫至极的神经以及身体。
他勉强整了整仪容,嚼着嘴中发苦的杂草、噗地吐出一大口混杂着碎肉的血水,接着便转身看向朝他这儿靠拢、喘着粗气的众人,一挥手中残破的长枪,扯着沙哑破锣般的嗓子喝道:
“还没死的,上去补两刀,尽量留个全尸;胸甲刀枪完整的带上,赶紧走人了!
天黑之前赶不回去,就都在这等死吧!”
那些士兵稀稀拉拉地应了声是,又熟练地各自散开,进行着最后的清扫及补刀任务。
无论敌我,凡是重伤得爬不起来的,都纷纷在喉咙处补上一刀。
显然这只小队并没有办法安置那些濒死的残兵、也没有条件带走将士的尸体,甚至就地掩埋都已经来不及。
许多断胳膊断腿的,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只是杯水车薪,与其感受着自己的血一滴滴流完、在地上绝望地挣扎呻吟,倒不如亲手送他们一程,给个痛快。
这种无奈与残酷他们早习以为常,有认识的同乡战友,也只是面色含悲地将他们尸体摆放整齐,做不了更多。
乱世之中,如他们这般的小小士卒,生死皆不由己,不知何时便会化成枯骨一聚,离家万里魂无所依。
好在青山处处可埋骨,战死沙场亦是归葬四方。
此去不过天地为棺椁日月为连壁,大梦一场;来世必生于国泰民安熙攘繁华之地,光芒万丈。
另一边。
“来了来了,机会来了!各部门准备!”
陈刑从一个正面看不到的死角向外暗中观察,此时正好发现一个小兵,往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顿时激动道。
“明白!”
范舟应了一声,瞄准时机往那小兵腿上不轻不重地砸了一块石子。
小兵猛地一惊,抬头扫视了一圈,狐疑地朝陈刑三人藏身的石堆走来。
“你小心点啊,别再把人弄死了。”
白广财有些担心道。
事实上,就在他们三人的身边,还倒着一具尸体。
却是一个头顶蓝巾的敌军,方才见己方势弱,偷偷往他们这个方向逃跑,正好被逮住。
三人本想从他那儿问出点消息来,没想到那家伙胆子太小,拼命挣扎。
陈刑唯恐动作太大引来更多的人,他们即便有枪也讨不得好,手下一个没注意,用力过猛,就将其捂死了。
视线回到现在。
小兵逐渐朝他们靠近着,走到石堆跟前时,不知怎么的也有些紧张,脚步放缓、绕到了一旁,只探出了个脑袋朝后面看。
然而他才刚一歪头,陈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刺斜里冲了出来。
一条长腿往他脚下一拌,小兵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吓得魂飞魄散,正欲大喊。
但陈刑早有准备,一只手往他后颈一抄,膝盖微曲死死地顶住他的腹部,让其动作不得,另一只手则是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然后双手合力,抱着他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一扭,颈椎都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差点没折了。
紧接着,小兵就被陈刑牢牢制住拖到了石堆后面。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没有在前方那群士兵中掀起任何的浪花——
毕竟当了十来年杀手,这点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而那可怜的小兵则是目眦欲裂,脸色胀得紫红,五官扭曲歪斜,呼吸都不能自主,最多只是从颅内传来几声闷响,四肢拼命挣扎但也很快就被范舟扯来布条捆住了。
不过片刻,在情绪激烈的窒息之下,他的眼睛爆出密集的红血丝,手脚都痉挛了起来,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靠,你下手轻一点!”范舟登时一惊。
“习惯了习惯了……”
陈刑尴尬一笑,手劲儿稍微放松了些。
又是片刻过去,听得外面声响渐弱,陈刑探出头去看了看,果然见那几十个人都已经走远,顿时松了口气。
只见他脸上忽地露出慈祥核善的微笑,看向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兵:
“你听着,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呸!不是什么坏人。
把你请过来,只是想向你咨询一些问题,绝不会害你性命。
只要你好好回答,我们还会送你一场机缘,助你飞黄腾达。
而若是想糊弄我们,会有什么结果你想必也知道,没人救得了你。
我现在把手松开,除非我问你,否则保持安静。叫一声,打掉一颗牙,明白吗?”
“唔唔!”
小兵面色胀红,闷哼了两声。
陈刑于是满意地一笑,松开了手。
那小兵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先是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稍微缓过神便猛地把陈刑往前一顶,口中怒骂:
“逆贼!叛党!无耻败类!为虎作——”
“淦!”
陈刑连忙把他踢到一旁,又随手抄起一块布,团成团塞进了他口中。
“这特么什么情况?
随手钓的一个小兵文化素养都那么高的吗?还会用这些词?”
“威逼利诱都不管用,这家伙油盐不进啊。”范舟则又是皱眉。
小兵虽然嘴巴被堵住,四肢也动弹不得,但眼神里还是充满了对他们的轻蔑与怨恨。
“照我说,就打吧,往死里打!”
白广财被看得恼火,恶狠狠地说道:
“就我的经验而谈,这种人,你越是跟他好好讲话他越是嚣张,不实打实地被揍一顿他都不会知道我们有多爱好和平!
友好都是打出来的,实在不行,我们盯下一个。”
“算了算了,我刚才也就吓吓他。”陈刑冷静下来,思路相当清晰:
“待会儿还要靠他混进军营呢,这家伙不配合,八成是把我们当成敌人了。好好说清楚,应该还是可以沟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