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朝阳听到这里,不禁心下神往,无不遗憾道:“如此高人,我怎未曾见得?”
顾大郎斜眼偷瞧,不禁暗暗发笑,随即又添油加醋道:“后来小弟曾向那位高僧请教,言语中自是敬仰不已,只道他便是天下第一,岂料那位高僧竟回我……”
他说到这里,故意话音一顿,只急得邓朝阳不停催促起来,“回你什么?快说啊,别一停一顿的,急死个人了。”
“那高僧说,如他这般的功夫,也不过才出师罢了,他目下气墙只得二寸厚度,远不及同侪师兄。在他门中,需修得气墙一寸三分方算入门,进而精进至三寸之后才可堪入品,传闻当世有天南段真人,修得九寸气墙,刀枪不惧,更可杀人于十丈之外,号称武道宗师。此皆武修之闻,素不为凡人所知。”
邓朝阳越听越喜,口中激动不已,从前长辈们骂他荒废学业,将精力尽耗于无用之地,如今顾大郎之言,似乎为他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他当即恨不得大声宣扬出去,“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可见世上人大多愚昧无知,如那般腐儒,只道文贵武轻,却哪里明白武道精深之处的奥妙!”
顾大郎唯有点头赞同,只想笑又不敢的样子实在滑稽,偏邓朝阳正值自我陶醉中,故而没能发觉。眼瞧着书院大门即在不远处,但见书院围墙高高,不知其内何种景象,不免心下好奇,随口问了起来,“邓大哥,这书院内可好玩?景致如何?”
邓朝阳道:“奇花奇木虽是不少,但书院后院那一座清荷小塘,方算得上蜀中有名的美景,如是明年花开时,顾小弟定不要错过。”
“奇花奇木不少,奇才亦如是乎?”
顾大郎这分明是抬杠之言,邓朝阳毫无见怪,只笑着回应道:“青岩书院院长乃国之名士澜沧先生,先生当年以三品高位致仕,回乡后不辞辛劳修建了这一座海内有名的书院,二十年来才子辈出,单只近十年,便有十六位进士,三十二位举人。”
“哼,”顾大郎轻蔑一笑,酸溜溜道:“十六位进士今安在?三十二举人可有贤者?老先生为国育才二十年,可有弟子造福一方,贤名传诵于乡野?可有弟子经略满腹,安邦定国满朝称赞?小弟还是那句话,进士如何?白丁又如何?若不能有益于民,有益于家国,心怀苍生,品行高洁,那么才能越高,权位越重,害处便也越大。”
邓朝阳听到这里,不禁一怔,随即向顾大郎抱拳道:“顾小弟言之有理,愚兄亦是着相了。”他人高马大,走在大街上很是醒目,随着他这侧身抱拳,招惹了不少人目光,面馆前顾青梧眼瞧着那矮个的似乎是自家儿子,但心下又绝不信自家儿子哪能识得这样一个莽大汉?
待到二人走近,顾杨氏却先认了出来,口中喊道:“大郎,大郎。”
顾大郎初初听到老娘喊声,心下难免膈应,但也只一瞬之间,便小步跑上前,口中回道:“爹,娘,让你们久等了。”
顾青梧夫妇却是瞧着跟在儿子身后的邓朝阳,见他身量比之儿子高了一头不止,难免压抑。顾大郎见二老异样,立马介绍起来,“爹,娘,这位是儿子新识得的大哥,乃是广安邓氏子弟,名叫邓朝阳。”言罢,又对邓朝阳道,“邓大哥,这是家父家母。”
邓朝阳向二人执了晚辈礼。顾杨氏性格腼腆,不敢回应,只怯懦地往丈夫身边靠了靠,顾青梧心下却大为诧异:广安邓氏?是那个广安邓氏么?是我知道的哪个广安邓氏么?
顾大郎见爹娘没有回应,邓朝阳面上也有些尴尬,当下居中提醒道,“父亲,纵然这位邓大哥出类拔萃,英武不凡,你也不必惊呆了吧?”
顾青梧被儿子这么戏谑一番,不禁老脸通红,但总算没昏过头,忙回了道:“原来是邓公子啊,幸会幸会。”他心下暗暗发笑,哪能这么凑巧,那样的世家子弟,岂能与我小民子弟相交?
顾大郎听他老爹此言,当下大翻白眼,随即又道:“爹,邓公子近来随长辈到遂州府小住,亦歇在书院内,若是爹爹有暇,这几日不妨带着邓公子领略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续道,“也算替儿子尽了朋友之义。”
虽说儿子指使老子违逆纲常,但顾青梧毫无在意,只应承道:“应该的,应该的,远来是客嘛。”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儿子所言这邓公子似乎住在书院内,复又记起头几日书院内传闻,广安府邓奉高邓大人携子侄拜访院长一事,不由得心下一凛,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奉高先生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