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阁楼上的姑娘立即笑道:“你这黑炭包,不止脸黑,还脸大,你若叫了身旁的公子哥一同进来,姐姐也请你喝。”
梁余立即动心了,勒住了缰绳,扭头向钟鸣问道:“鸣哥,咱进去不,我身上带了银钱的。”
“滚蛋!”
钟鸣还是抹不开面子,笑骂一声,并未理会梁黑子,而是转头向泓香阁旁边的茶馆看去,方才的叫好声便是在这里传来的。
本着好奇的心思,钟鸣听了片刻,立即听出来,茶馆里有人在说书。
这声音好熟悉,不正是月前在淤泥村走出来的那位说书人郭先生。
于是钟鸣翻身下马,想要进茶馆听郭先生说书,许久未见,少年人倒是有些想念这位郭先生,他说的段子极好,总能引人入胜。
身后的梁余也屁颠屁颠下马,还以为是鸣哥转了性子,要去泓香阁。
眼见钟鸣把马匹缰绳递到茶馆小厮手中,梁余挠挠头道:“鸣哥,我们不是去泓香阁吗,这破茶馆有甚么好进的。”
钟鸣瞥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是欲火焚身,非得喝点清茶降温,若是四月天里你就中了暑,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自知这是鸣哥提点他,梁余也闷声没回答,低着头把缰绳也递给小厮。
小厮麻溜地将马匹拴好,立即引着两位少年人往茶馆里走,口中高喝道:“贵客两位!”
这小厮对待两人格外热情,主要是钟鸣和梁余的衣着派头够足。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现在这两位少年皆是锦袍披身,又骑高头大马而来,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马匹在当下而言就相当于后世的豪车,若不是富贵人家,谁养得起马。
小厮麻利的将两人引进茶馆,问道:“两位公子是在堂下还是去雅间?”
“堂下即可。”
本意就是来听书的,去雅间反倒没有韵味,钟鸣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小厮象征性抹了两下桌子,又问道:“那两位公子要来点什么?”
闻言,钟鸣抬头去看厅堂上悬挂的木牌,其上既有茶水,也有烈酒,说是间茶馆,其实什么都提供。
边陲小镇不是时时都有说书人与戏子驻足茶馆,所以更多时候,茶馆是闲人们小歇片刻,喝点茶酒,吃些点心,谈话消遣的地方。
看了两眼,钟鸣便道:“一壶晨露龙井,一盘点心。”
旁边的梁余也坐了下来,不情愿地说道:“去不成泓香阁,听这郭老头说些荤段子也不错。”
摇摇头,钟鸣暗道梁余这是快没救了,大概是到了年纪,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女人。
也没再去搭理梁余,钟鸣打眼往台上看去。
茶馆之前有块不大的空地,能看出是临时腾出来的地方,其上有张小木桌,桌上盖有暗花色锦布,其后站了位矮胖的中年人。
此人身材不高,若有五尺多,匀称的身材,略显胖,圆脸,面无胡须,头发稀少,扎成铜钱鼠尾辫。
仅看那张脸便让人生出亲近之意,此人正是钟鸣熟悉的郭先生。
大概刚才是中场,郭先生休息的时候,他捧了杯茶,喝过两口,眼神也刚好看向钟鸣。
看到钟鸣后,郭先生面露讶异之色,微微向钟鸣点头,少年人也报以微笑。
郭先生休息过后,将手中茶杯放到一旁,手捻起褐色醒木,用力拍下,脆响在酒馆回荡。
醒木也叫惊堂木,专用于提醒堂下众人,要肃静,接下来先生要说书了。
郭先生撩起袍袖的边角,高声吟道:“杨岐设忌,做尽鬼怪。径山设忌,一无所解。随份淡淡泊泊,点一杯茶,烧一炷香,谩礼三拜。若谓报德酬恩,兔子吃牛奶!”
一首定场诗,郭先生说的抑扬顿挫,最后一句语调更是高昂,诗词吟毕,堂下一片叫好声。
郭先生也笑起来,他的眼睛眯得像月牙,一张男儿脸偏偏生得一双女儿媚眼。
只见郭先生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钟鸣,惊堂木又响,朗声道:“这下半场,我们便说个新奇的故事,我就说一说,那吴家大院千条命陨,老柳鬼夜半复仇杀气腾腾,泥村少年卷其中,老魔头与少年郎有何渊源!”
只是开头几句话,钟鸣顿时心惊。
这郭先生着实有本事,只是几句话,便点透了那夜柳成荫屠杀吴府的重点。
问题是,这郭先生又如何得知其中点点,这些都是少年人不为外人道过的秘辛。
郭先生那双眼却像看穿了一切,仿若那日他也在场,那夜场景他是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