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还价嘛,总是会有意外的损失,也会有意外的收获。
只要这红脸孩儿退出狄道城,事情就好办,希望也就有了。
都是能征惯战之将,任谁心中都清楚,退兵可不仅仅是退兵。
战机稍纵即逝,这四十里一退,便多了许多的变化。
原本可以攻下的狄道城,或许就因为如此一退,而再也攻不下了。
看刘云这般爽快的答应下来,马玩就知道他又棋差了一招,中了这无赖的计。
“无耻之徒,今日之辱,某家迟早会讨回来的!不要以为我退兵四十里,你便可以保住这狄道城,待我再次掩土重来,必破此城,劝你趁早为自己寻好埋骨之所。”马玩怒声喝道。
他的心中满是不甘和屈辱,但也只能是放几句狠话,全家老小悉数被刘云拿捏,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刘云掏了掏耳朵,狠话听的多了,手就不觉有点痒,想杀几个人杀杀这孙子的威胁。
“马玩,说话之前先看看形势,我这手万一要是一抖,你可能就会少一两个亲人,何必呢。”刘云不耐烦的喊道。
虽然当了个小人,但他还是相当一个有底线的小人。
不然,就马玩这个态度,是真该杀几个人,让他知道知道怎么做一个被威胁的人。
马玩剩下的话被噎在了胸腔中,虽然愤愤难平,可却是不敢说了。
逞一时口舌之快,让自己的亲人无故遭受血光之灾,他不敢!
“退兵!”
怨恨的瞥了一眼刘云,马玩下令撤军。
浩浩荡荡的大军,撤离了狄道城,后军变前军,左右两翼护佑,迤逦北上。
狄道城下变成了一片焦土,满目狼藉,到处是士兵的尸体。
浓烈的腥臭味,让人反胃,那感觉,像是钻进了修罗地狱。
刘云带着骑兵策马到了城门下,仰头喊道:“上面有喘气儿的没?开城门。”
“城下何人?报上名来!”一将领模样的人,从女墙中探出头来,大声喊道。
刘云的脸色瞬间就不那么好看了,他在城下和马玩斡旋了这么久,上面难不成就什么都没有看见?扯他娘的犊子呢吧。
“嘿,你眼瞎啊?此乃我家主公,刘云刘玄城是也!没瞧见马玩已经退兵了?你等便是如此对待盟友的吗?狗杀才,速开城门!”王治扯着破锣般的大嗓门喝骂了起来。
对刘云不敬,那就是在他的脑门上拔毛,这是王治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城楼上那名将领冷笑了一声,喝道:“刘云,你以为我家主公不知你与韩遂的阴谋勾当吗?强攻不下,便打算用盟友的身份骗城?你还是省省心吧,给老子滚远一点,否则我便下令放箭了。”
王治被气的眉毛、胡子瞬间全炸起来了,大喝道:“无知的狗杀才,我家主公为救尔等,想尽千方百计,你们竟如此对待?!无耻,狼心狗肺之辈。”
“呵呵,为了救我们?我看是为了杀我们好夺狄道城吧,陇西半郡之地已尽入尔等之手,你们家这位像女人一般的主公,应该眼馋狄道、安故很久了吧。怎么?当我们所有人都是白痴吗?”城上将领冷嘲热讽的喝骂道,“弓箭手,准备!”
王治气愤难平,准备讨要一个天理公道,但被刘云拦住了。
“撤吧!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了。”刘云对王治说道。
王治难以理解的问道:“主公,他们如此误解你,怎能就此轻易作罢?”
刘云倒是挺淡然,说道:“他们打不过马玩的数万大军,射杀我们这区区四千骑兵,可不在话下,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更何况,首阳三城之地,的确是被我们给占了,人家说的也有道理,走吧。”
“主公,这”王治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刘云的心中想法。
马玩的大军都被逼退了,可却被城上这群杂毛刁难,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
王治纵马追上刘云,劝道:“主公,不然攻下此城算球,那孙子的嘴脸实在太可恶。”
刘云回头看了一眼宏伟壮观的狄道城,说道:“这倒是证实了我的一个猜测!”
“啥猜测?”王治颇为好奇的问道。
刘云策马沿着洮河逆流而上,边走边说道:“我们在刚刚并没有看到马腾的身影,你觉得他会在什么地方?”
王治心中怨气颇重,闷声回道:“他?还能在什么地方,自是在狄道城中偷偷的看我们的笑话!主公,你便说说,这样的盟友还算是什么盟友?我们为了救他们,绞尽脑汁的想尽千方百计,可他们呢?竟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对我们冷嘲热讽?!简直岂有此理。若是骂我,这事情也便作罢了,可他们羞辱的是主公你啊!此事,万不可忍让。”
“主公,末将请令,攻下狄道城!”王治顿首长揖大声喝道,“加上盖勋将军的一万兵马,这狄道城必破!”
刘云淡淡一笑,说道:“并不需要我们动手,狄道城破只在早晚!马玩的大军只是退了,但并没有退回金城,也没有罢兵。”
王治的眼中带着一丝茫然,问道:“可如此以来,主公这个小人岂不是白做了嘛!不但坏了自己的声明,还讨了一番羞辱,依我看啊,就该将这个小人做到底。”
刘云诧异的侧目看了一眼王治,他说了这许久,王治竟还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真够让人伤脑筋的!
他和王廷是从兄弟的关系,可这脑子上的区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游荡山野,沦为匪寇的时候,王廷怎么就认了王治当老大?难不成只是因为年龄?
“王治,凡事还是要多动动脑子。”刘云感慨的说道。
这个死钻牛角尖的家伙,有时候也真是让刘云挺难办。
王治嘟囔道:“脑子我有,可这帮孙子实在是太气人,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你就没想过,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的事情?比如,狄道城中有人叛向了韩遂,或者本就有韩遂安插的细作?”刘云捏着额头,问道。
一般说自己有脑子的人,脑子应该都不太好用。
起码刘云就不敢承认,但如果说他有美貌,他倒是能给予一个肯定的答复。
王治忽然安静了下来,一脸认真的思考着。
刘云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罗里吧嗦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效果了。
即便脑子不好,只要肯动脑子就好,起码能绕过一些坑。
但片刻后,王治的话让刘云彻底放弃了在这个件事情上纠缠。
只听王治依旧十分愤慨的说道:“即便如此,可他们如此羞辱主公,还是太过分了!”
不得已,刘云只好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那孙子说的话,也并不能代表马腾,或许此时马腾的处境也并不好。”
王治的脑子里面好像就装了他们刚刚羞辱刘云的场景,但这句话他听进去了。
随即一脸震惊的问道:“主公,你的意思是,韩遂的人已经控制了狄道城?”
“刚刚的事情,大概印证了我这个猜测,事实应该就是如此。你想想,如果马腾看到了我们在城下的斡旋,他有什么理由不放我们进城?此时能救这狄道城的,可唯有我们!庞德、马超、马岱这三员大将,皆陷于榆中战事之中,短时间内极难脱身相援!”刘云分析道。
王治轻哼哼了一声,说道:“或许就如刚刚那孙子所说的一般,马腾是觉得我们在骗城呢?觉得我们和马玩在城下演了一场戏,然后趁机骗开城门,夺了狄道呢!”
刘云愣了一下,苦笑说道:“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如今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静观其变吧!”
“哪刚刚的羞辱,就这般算了?”王治有些难以接受的问道。
刘云对王治也是服气了,怎么老是在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呢。
望着清澈如洗的洮河,刘云说道:“不这般算了,还能如何!狄道城如今就是个大漩涡,我们这点兵力还是别往里面投了,趁机搞点事情倒还是可以的,但复仇夺城还是作罢吧。”
在王治的身上,刘云印证了大汉子民对于复仇那种根深蒂固的看法。
以前看书的时候,刘云还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如今也算是深入的有所了解了,大汉朝复仇之风真的是极其盛行。
这大概也是侠的一种形态吧。
正因为有这般的风气,这才造就了甲字一号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先为自己复仇,而后渐渐的就变成了为别人复仇,并将此延伸成为了他们的职业。
游走于山野江湖间,为律法所不容的侠。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又不平事?
不论是带着君子之气的剑客,还是藏有百兵之胆的刀客,大概都是这样一番形态吧。
王治虽然遵从了刘云的命令,但心中的不平之气犹存,只是没再不依不挠的请令。
尾随着马玩的斥候回来了,向刘云汇报马玩已率军撤到了以北四十里安营扎寨。
刘云虽然做了小人,但也要做一个信守诺言的小人。
在随后,便将马玩的一家老小全部都放了。
至于能不能和马玩顺利汇合,那就是他们和马玩的事情了。
狄道城内飘出了袅袅炊烟,刘云也率众在狄道以南的山坳间,安营扎寨。
那个小小的山洞,又派上用场了。
不过,考虑到过夜,刘云命人将那个山洞又往大挖了一下。
这帮不是人的家伙,自打有了毛衣,都不把这酷寒的冬天放在眼里了。
可刘云实在是抗不过这该死的寒冷,尤其是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