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策离得近些,那二人的话依然也传扬到了他耳朵里。
说到奉圣物进京面圣,文策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文策慌慌张张地站上前来,犹豫着看看启封,又瞅瞅党沧童。
启封眼下是被抽楼下梯了,退也不是,进又不成,反正话也是说在前面了,此时认怂那是万万不能的。
党沧童这边也是毫不退让,虽然话里说的是希望公允评判,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搬了老佛爷的墨宝来要人的啊!
文策左右看了一眼,却发觉谁都惹不起,自己一介父母官,事发生在自己衙门口,到头来却发现话都插不上了,真是愈发感觉到了凄凉。
张堂文此时和张柳氏偎依在一起,心中虽是震动,却也不好在此时说话,只得静观其变了。
围观的人们见两下僵持在了一起,也辨不出谁能降服谁,便个个翘首以盼,生怕错过了什么。
两下正僵持着,忽然人群后面又响起了阵阵骚动,其势倒是凶猛的很,还不待文策有所反应,围观的人群便被生生撕扯出了一条的通道来。
一队手持汉阳造的绿营兵风尘仆仆地鱼贯而入,整齐划一地抬枪列队护住左右,一个身着戎装配总兵衔的长者骑在一匹黝黑的洋马上,随着牵引之人,缓缓来到衙门口。
文策顿时心中如释重负,连忙下拜。
此人,便是刚刚调任南阳镇总兵的谢宝胜,南阳人称“谢老道”!
谢宝胜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地看着眼前的局面,脸上还略带着萎靡,马靴上的泥垢、血渍混作一团,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文策站起身,朝着谢宝胜拱手说道:“总兵大人北上剿匪近月余,今日回镇怎么不先知会下官一声,好为大人您设宴接风洗尘?”
谢宝胜的髯须都黏在了一起,他干瘪的嘴唇上露出一道风干的裂痕,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文策,却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文策的额上又有斗大的汗珠滑落,慌忙示意一旁的衙役,“快去取净水来为总兵大人润喉!吩咐备宴!”
“不必啦!”谢宝胜冷冷地打断了文策的安排,他沙哑的嗓音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他转头看了看跪在衙门口的张堂文,又瞅了瞅一旁傻愣着的启封,冷笑着在从人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
随军的近侍从背囊中取出一只折叠的马扎放在谢宝胜的身后,搀扶他坐下。
启封此时也缓过神来了,收了收一脸的杀气,过来拜会谢宝胜。
因为镇守衙门的兵,虽然不多,也就小三千人,但总兵的品级却是正二品。
启封敢无视正七品的南阳知县文策,却不敢开罪南阳镇总兵谢宝胜,不仅仅是因为文策只是文官,更是因为谢宝胜的出身。
谢宝胜其人,出身李鸿章麾下淮军,入疆镇压过阿古伯叛乱,参加过甲午战争,绞杀过捻军,闹义和团的时候,还在京师武卫护军荣禄的邀请下,出任河南巡防营管带。
这样的狠角色,遍观彼时的清廷,也是为数不多的异数了。
启封自然不敢惹,也惹不起。
但是就目前来看,谢宝胜似乎对启封很有意见。
启封已经自报了家门,谢宝胜却迟迟未应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古稀之年的人了,双眼依旧是炯炯有神,如鹰一般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启封。
围观的人们早已跪倒了一片,没人知道这个谢老道会如何评判眼前的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