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洋洋洒洒天地间一片白。一条官道贯通南北,往东三十里便是北京城。
我被派往侯爷府陪同宁溪小姐前往居庸关,宁博阳、哈代等人都很兴奋,宁溪小姐是锦衣卫口口相传的美女,他们都以为可以见到宁溪小姐。我虽然觉得宁溪小姐很美,却没有太多欣喜,只是我们一早赶到,侯爷府早已经准备好了四辆暖车,各有一匹好马驾辕,旁边则是两名家丁,骑着高头大马。那葛总管同样戴着锦帽,披着兜风,坐在马上,瞧见我们来了,一面嘟哝我们来得太晚,一面催促马上出发,径直前往北京城西的居庸关。
连绵万里的长城是大明防备蒙古的屏障,居庸关、雁门关、大同等八关更是军事要地。我们没有看到侯爷府出去的人是谁,只得戴好帽子,披上披风,上马出行。
那雪下得紧,不久大家都变成了雪人。大家出了北京城,路是越来越难走,几乎看不到行人,大约两个时辰,方才看到一个村镇,人马早已劳顿,我心中暗想:这宁溪小姐果然太能折腾人。正想着,葛总管请示了暖车里的人,便来通知我,找个大的人家,大家歇息避雪。
这个村镇看上去很大,一色青石路面,两棵巨大的冲天杨枝条纵横,巨大的树冠,让人不难想象出夏日里的威风。一个乌鸦窝端坐在树杈之间,几只乌鸦发出刺耳的叫声,仿佛是雪天里唯一活的气息。
而让我们兴奋的是,这里有家酒馆,居然叫太白居!一色的木屋,足有二十几间,马棚很大,只有少数几匹马,想必这雪天出门的人少。我一面让人通知葛总管,一面派哈代四周看看,然后我带着宁博阳等人进来。宁博阳环顾四周,低声道:“这里不过是个村镇,什么人建了这么大的酒馆,看来大有来头。”
我想想道:“这里距离京城不远,又是进京的必经之路,往来客人一定很多,想必是哪位达官贵人建的,我们进去客气些!”宁博阳一笑,道:“想不到你比我还仔细起来!”
早有人看见我们进来,推开大门,原是小二,笑容可掬来到我们近前,拱手道:“原是官爷,可要歇脚?”我瞧见柜台后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客气道:“雪下得太大,我们暂且在这里停留,有上好的房间备出来。”
那掌柜的过来,一个精明的中年人,冲我拱拱手,道:“好的,我们马上安排,老邱,你去安排人,把马棚收拾一下,我看官爷的骡马车辆不少。”
宁博阳听了,道:“敢问店主尊姓大名?”掌柜的笑道:“小人邱镇!官爷是?”宁博阳道:“这位是锦衣卫张总旗,我是宁小旗,一会来的客人是侯爷,请你们注意些规矩!”
邱镇急忙深施一礼,道:“原是锦衣卫诸位大人,失敬,失敬,快些请进!”
不多时,葛总管领着人过来,看看屋里的摆设,还算满意,不多时,一些丫鬟簇拥着几位一身锦衣的内眷径直进了客房,究竟是谁,我根本没有看到。葛总管安排妥当,我也派出警卫,半个时辰后,葛总管过来,让准备些热汤送到客房,然后对我说:“张总旗,今天雪大,一时半晌我们走不了,姑且在这里,你做好警戒,千万不能喝酒!”
我忙答道:“这个自然,职责所在,属下尽心!”
葛总管点点头,让我自行安排,然后便回了客房。这座大厅很大,柜台前面是大火炉,烧着木头,炉上是大水壶,那位老邱安排伙计,给屋里的人倒水。旁边挨着窗户有几位客人,宁博阳过去查问,都有相关的路条,宁博阳回来复命,说没有大碍,我点点头,他瞧我一直站着走动,便让我坐下休息,我瞧着窗外雪下得更大,担心外面警戒的弟兄受寒,想想还是戴帽披衣而出。哈代他们在各个角落站岗,来回跺着脚,不冷那才怪呢,这种天气,多少喝些酒才可暖身,只是有了葛总管的要求,我不敢让大家喝,又心疼他们冷得直打转,想想道:“你们轮流进屋取暖,一会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待我再回到大厅里,大家都很安静地喝着水,我却发现厅里多了一个人。那人身形极为眼熟,径直到了柜台前,扔出一个酒葫芦,道:“掌柜的,给我打一壶酒,外加五斤牛肉!”
声音更是熟悉,我们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那人回头笑道:“哦,我们又见面了!”正是昨天解救牟斌之人。
火炉里的木头啪啪作响,水壶里的水已经沸腾,没有人去动。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我和那人坐在一起。
桌子上摆上了两壶酒,还有两盘牛肉,我把出云剑放在了桌子上,他稳坐在那里,喝着酒,吃着牛肉。他瞧见我把剑拿了出来,他则很随意地把一把弯刀放在另一边。
我们的不期而遇,使得局面陡然紧张起来。面对我们的虎视眈眈,他毫不惧色地坐了下来,还问我敢不敢和他喝酒。我一时不知所措,他是什么人,我根本不清楚,昨天他的点穴功夫,让我们几乎全军覆没。如今,我是这里锦衣卫最大的头领,所有人都关注着我,我还是决定坐下来。
他自我介绍叫木师古,此番入京,是为了一位故人,说到故人,他看我一眼,我知道,他所说的故人就是牟斌。
接着,木师古又说他进了宫,盗取了一枚夜明珠,准备送给他未来的妻子。他谈笑风生,说得很轻松,连宫中打倒几位侍卫都说得很清楚,如同报案一样,最后想起来,笑道:“我打倒的,应该都是你们锦衣卫的人!”
这不亚于挑衅,无论怎样,我都要出手捉拿,只是他的功夫,怕是我们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侯爷府的人,难免束手束脚。我有些慌,一时没有好的办法,道:“有缘相见,不喝酒是不是有些对不住这大雪天了。”索性和他拼起了酒,他很诧异,见我不接他的话茬,只是要和他喝酒,他马上看出我心思,不觉笑道:“小兄弟,你是刚入门的吧?”说着,却也和我喝了一碗。
我点头说是,木师古叹了几口气,他给我斟满一杯酒,道:“可惜,可惜了,你这么样的人,怎么能做这种差事?实在可惜。看你酒量还是可以,不知道功夫怎么样,不过,那日你能避开我,可见还是有些功夫。当今天下,早被你们这样的人,弄得乱七八糟了。朝廷不不顾及老百姓,那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来来来,我们再喝一碗!”
我不知他的话什么意思,只是看出他义愤填膺,我刚待开口,木师古已经断喝道:“那位兄弟,你不要出去报信,这漫天大雪,根本不会有人来!”原来是宁博阳想偷偷出去,被木师古看到,我瞧宁博阳一眼,心想今日只怕不能轻易出去,弄不好命都得搭在这里,不觉把心一横,一碗酒干了,道:“我们是公门中人,您想必是江湖豪客,按说大家互不相干,各行其是。但你前番搭救牟斌,又闯入皇宫盗宝,不得不得罪了。”
木师古哈哈大笑,道:“得罪谈不上,只怕不那么容易。”他的声音极为傲慢,我听了心里极不舒服,也许是在锦衣卫待久了,脾气秉性多了许多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