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闻声回头,发现在自己身后,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坐着七八个书生打扮的人。
对方几人所处位置比自己更差,脸大都藏在阴暗处,而且有意无意用纸扇、手帕之类的物件挡着,因此即便以江彬超人一等的眼力也看不清他们相貌。
见江彬回头,刚才说话的公鸭嗓又道,“这位大哥,看你风尘仆仆,该是自外地刚到京都?如此说来,谅你也不知京城物价,被欺瞒实属正常。”
对方嗓音古怪,江彬略感好奇,又觉得人家提醒自己乃是好意,便抱拳道:“这位小哥,在下的确刚入京城,不甚明白市井行情,多谢小哥提点...若是果真多出几文,权当打赏罢了。”
这番话倒是说的文绉绉,颇有古风。
十文或者五文对他来说根本没概念,而且来到青楼这种地方耍,哪儿有不被宰的,所以江彬并未当回事。
“不谢,莫说。”对方见江彬不想惹事,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像是忽然没了兴致。
很快,驼背小厮将瓜子之类端送上,放到桌上的时候,江彬愣了。
见驼背小厮抱着胳膊冷笑,江彬瞪大眼,压着火问了一声:“小子,你给我上的什么?”
“大爷,瓜子花生兰花豆啊!”
“瓜你妹!”
噌地一下,江彬跳起,一把薅住小厮脖领子,怒吼道:“你家十文钱就买这点东西?”
“哎呀~~~”对方装腔作势大叫起来:“官爷,怎么着,有胆进青楼却没钱花销吗?一粒瓜子三文,一颗花生三文,一个兰花豆四文,算算看,是不是十文整?”
江彬看着面前的三只碟子,每个上面只放着可怜的一粒瓜子、一只花生和一个兰花豆,忽然笑了。
奶奶的,青楼欺压平民百姓也就算了,怎么连锦衣卫也敢如此明目张胆欺负呢?
难道说,锦衣卫的势力已经弱到能被龟公随便欺辱的地步?
江彬心中大惑不解,他却忘了,锦衣卫衙门在前两朝已经日渐势微,尤其弘治帝重开西厂,重用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等文人,锦衣卫不断被分权,明显受到打压,如今的日子已然大不如前,比不得当年成祖时的辉煌。
而且锦衣卫现任都指挥使牟斌生性忠厚,不喜争权夺利,遇到纷争往往不闻不问,更是极少为下层吏员出头,因此锦衣卫衙门便越发被两厂六部其他各处机构看不起。
江彬来到青楼,一不打赏,二不舍得多花银子,驼背小厮伺候半天拿不到一文钱好处,心里早已不痛快。
尤其,驼背小厮狗眼看人低,见江彬穿着寒酸,认定对方定是锦衣卫最底层小喽啰,穷光蛋一个,恐怕平日里也就混在自己听差的地面上收收租子啥的,说不定吃饭都得赊账。
依仗自家花满楼有背景,这货便不把江彬当回事,甚至成心刁难。
在驼子想来,真是活见鬼,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进青楼,我家苏三姑娘的小曲,是十文大钱就能听的么?舍不得花银子又不给老子赏钱,一个锦衣卫小兵拉拉,有什么资格坐在大堂?
存着这份龌龊心思,驼背小厮一手导演‘三个一’当众打脸江彬这一幕。
被当面羞辱,江彬火往上撞,胳膊倏然探出,五指一紧已勒住小厮脖领,顿时将这家伙双脚离地提了起来。
顿时,驼背小厮驴脸憋得通红,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啊~~~呀~~~”惨叫连连。
江彬冷笑:“好好,真好!一颗瓜子三文,一粒花生三文,一个蚕豆都敢卖我四文,你家花满楼牛逼啊,店大欺客欺负到老子头上了!行,我倒想问问,你小子一颗牙几文钱?一根手指几文钱,还有,卵子呢,又值多少?”
说话的时候,江彬已经面露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