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尧乾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嘴里塞着他平时擦脚的布,逼仄的空间里全是药材,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大不了难受点。
当年跟老爹躲齐国兵祸的时候,他连泔水桶也待过。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司尧乾整个人是倒着的,头朝下……
他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不就是没出诊吗?
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没有受伤得病的人?出阳县也有不少。
想到这帮泥腿子,司尧乾就忍不住流眼泪。自己虽然名字叫死要钱,但真心没多要啊。
要他出城,听说大概得两个时辰的路,要十两银子过分吗?
再不济给个三五两他也就出来了,想到那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拿出是个大钱在柜台上一字排开……
年龄也不小了,能要点脸吗?
陈家村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村子……
“坏了!俺忘记把这老头倒过来了!”
一直到了村正家,后知后觉的刘二叔这才想起来那老郎中一路上大头朝下。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从青州城到陈家村,又从陈家村到出阳城一个来回,刘二叔几乎两天一夜没睡觉,换成谁脑袋也迷糊了。
几个汉子脸上也露出尴尬的表情,他们也忘了……
赶忙把司尧乾从麻袋里倒出来,一把扯掉他嘴里的布。
“呕!”
司尧乾趴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了好一会儿,司尧乾这才缓过劲来。
此时的他哪还有一点上午的样子,发髻早已散开,脸憋的通红,嘴角还有一些没擦干净的秽物。
他顺手接过来陈六子递过来的抹布擦了擦嘴,又见是自己那块擦脚布,狠狠地丢在一边。
几个男人的表情皆有些讪讪。
“走吧,去看看病人。”
司尧乾有些无奈道,没办法,人到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自己要是不看病,怕是明天就要躺着回去了。
况且,司尧乾怎么说也是个郎中世家,医者仁心,既然来都来了,怎么说也要看一看。
刘二叔几人显然没想到这死要钱的老头竟然不记仇,一时间竟没有反应。
“还不快去!不是说病人高烧一天了吗!”
“啊……啊……对,这边这边。”还是陈启二大爷老村正反应了过来,连忙给司尧乾带路。
此时里屋几个女人还手足无措着,陈启昏过去之后再也没醒过来,一脸的灰败。
倒是玉娘的烧退了下来,虽然还没醒,呼吸却缓和下来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司尧乾跟着老村正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白了一缕头发的陈启,大吃一惊,赶忙走到床前,捉起陈启的手来就要号脉。
“错了!错了!是那女娃娃发了烧!”
老村正在一旁急道。
司尧乾斜睨了他一眼,就是这半大老头,上午大模大样地排了十个大钱,自己这才恼怒到撵人。
“那女娃没事了,估计再睡一个时辰就能醒了。”
老村正这才发现玉娘的脸色已经好看起来,倒是陈启看起来更严重!
“唉,这少年郎怕是难熬了,他亏损了大量血气,就算以后恢复过来,也伤及了根本,大损寿元啊。”
司尧乾摇了摇头,陈启的血气亏损程度,是他平生仅见,到了这个程度还没死,本就是一种奇迹了。
“他是怎么把气血亏损成这样的?”忍痛给陈启喂了一颗祖上传下来的药丸,司尧乾这才回头问道。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也说不清楚,最后还是刘二婶出来告诉的司尧乾。
“就亲了个嘴儿就成这样了?”
司尧乾脸上满是黑线,真是山村愚妇!
难不成那女子是妖怪,专吸人阳气?
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司尧乾也实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若非他祖上传下来几颗补气血的药丸随身携带,这少年怕是醒过来都难。
眼看天已经黑了,司尧乾也没法回去,只好在这里将就一晚。
老村正连忙收拾出一间屋子,这可是以德报怨的仁医啊,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敬意。
今天老村正他们进城的时候,留在陈家村的人都回家看了看,果然所有房子都塌了,所有人都惊的一身冷汗,要不是老村正,只怕陈家村已经不复存在了。
各家都从倒塌的房子里收拾出了有用的东西,扎堆在老村正家附近扎起了简易的棚子。
积雪是清理不动的,勉强清理出一条路来,到了晚上倒也能住人了。
要不是所有人都出去搭了棚子,怕是也匀不出来给司尧乾的房间。
晚上陈家村的所有人都聚在外边,做起了大锅饭,一起吃着下午刚从出阳县买回来的粮食。
因为大雪,粮价直接翻了几翻,好在一村人凑钱,也凑出来几天的粮食。
虽然还不知道后边怎么办,但是起码终于能吃上顿热乎饭了。
司尧乾没有出来吃,端了一碗饭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实在不想看见老村正那张长的像十个大钱的脸。
此时屋里的玉娘缓缓醒了过来,玉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跟相公厮守在一起,还生了个孩子。结果一睁眼,相公就躺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