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尔说,“拽儿”虽然手上有残疾,但是并不十分严重,很多事还是能做的。有的人比“拽儿”的残疾严重得多,照样做很多事,还养活了一家人呢。那个“歪头”马裁缝,不就是这样的人?
哦,马裁缝我知道,岗上塆的。李明说道。
富儿说,“拽儿”懒惯了,什么事都不想做,叫他学手艺他也不学,他在家排行老幺,父母哥姐一直宠着他。人嘛,越懒越好懒。在农村,懒人的名声不好,所以“拽儿”到了很大年纪说不上对象。家里人着急,好不容易帮他在山里找了一个痴呆女。后来,痴呆女为她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痴呆女能开口说话,但是,说出的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刚结婚那一个月,痴呆女每天晚上要哭三遍。第一遍在上半夜,第二遍在下半夜,最后一遍在五更。每次哭得非常凄惨,边哭还边叫喊着:娘诶!痛死了诶!叫声很大,又很凄惨,在寂静的夜里,传遍了村庄的每个角落。
没有结过婚的人以为痴呆女发病了,都同情“拽儿”。结过婚的男人和女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女人们见了“拽儿”就抿着嘴笑,男人见了“拽儿”就恶狠狠地骂他:裸日的,搞轻点不行嘞?你是故意显摆自己,是不是?
“拽儿”呵呵两声,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不说一句话。
“拽儿”的父母相继去世后,“拽儿”的孩子也长大了。两个孩子也是读到小学毕业,基本上就不再读什么书了,就帮助家里做事。“拽儿”也不要他们读书,说读书有什么用啊?最终还不是要去打工的!
某天,痴呆女掉到村里后山一个废弃的水井里,淹死了。“拽儿”又成了一个独人。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尚小,但都很懂事。他们在外打工,省吃俭用,每月给“拽儿”寄钱。“拽儿”的钱多了,每天就像城里人那样,早晨上街吃早餐,逛一圈后,再买菜回来吃中餐、晚餐。“拽儿”这个人爱显摆,要是买鱼和肉回来,他一定会从塆子中间大摇大摆地穿过,还高声地唱着歌,就是故意要让塆里人看见。而人们看见了就爱在背后说他的坏话,都是这样说的,这个塆里有两个人枉为人生,一个是老一点的“跛子”,一个是年轻一点的“拽儿”。这两个人是李姓家族的俩个“活宝”。
不做事的“拽儿”很爱赶热闹。他最爱的热闹事看戏,每年上半年,有一段农闲时间,农村人爱看老戏,经常有村子在这个时候搭台唱戏。听说哪里有唱戏的,“拽儿”必去无疑。哪怕相隔二十多里路远,就算交通不便,也要步行赶过去。
有一次,“拽儿”跑到邻县看戏,一连看了好几天,每天都是在一家馆子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附近一位中年妇女盯上了他。那位妇女主动跟“拽儿”套近乎,熟了之后,又口口声声说要跟“拽儿”结婚,搞得“拽儿”春心荡漾,神魂颠倒。有几次,“拽儿”还把那女人带回来给全村人看。
哈儿也见过这女人。见过后哈儿就大骂“拽儿”,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咬着牙齿说“拽儿”,你醒醒吧,明摆着别人在骗你啊!
任何人的话,“拽儿”都听不进去,“拽儿”始终坚信那女人会跟他结婚。他把家里的钱全部花在那女人身上,那女人天天跟他甜言蜜语,就是不肯跟他一起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女人丈夫的男人出现在“拽儿”面前,说“拽儿”勾引他老婆,并将“拽儿”打得鼻青脸肿,然后送到派出所。那男人对所长说,“拽儿”破坏了他们的家庭,要“拽儿”赔偿他的损失,等等。“拽儿”这才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结不成婚。但是,他仍然坚信那女人还是爱着他的,只是她的男人太狠,他们家还有三个孩子丢不开。
“拽儿”最终回来了,是一个人拖着一身伤痛回来的。村民都说,“拽儿”被别人下了套,那对夫妻明显是合伙搞他的钱,他哈里哈巴的,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有人开始骂那对夫妻,说他们为了钱,这么不要脸的事也做得出来!
还有人说,现在的风气变坏了,只要能搞到钱,什么样不要脸的事都有人敢做。
“拽儿”到底被那女人搞走了多少钱?“拽儿”不肯说。听哈儿分析说,至少三万多。父母给“拽儿”留了一笔钱,少说有二万;“拽儿”的儿女月月寄钱回来;亲戚同情他,也要给钱他。身上这么多钱,被那女人搞得一分不剩。
哈儿一边咬着牙齿算账,一边心里冒火。
“拽儿”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不出门,邻居担心出了什么事,叫哈儿去看一下。哈儿撞开“拽儿”家的门,抬头一看,“拽儿”吊死在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
“拽儿”死了,没有一个人表示同情,有人还说他死得好,至少为儿女减轻了负担。
一晃,“拽儿”的儿子凯华到了结婚的年龄。按照本地习俗,儿女结婚要有父母操持,没有父母的就要请其他的长辈作为大人代为操持,显得婚姻圆满。所以凯华结婚的酒,要搁在哈儿家里办,哈儿两口子要当一次凯华的“父母”。
李明听了“拽儿”的这段故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摇着头说,嗯,怎么现在尽出这样稀奇古怪的事哦?我们小时候的农村,哪有这样的事发生?
嗯!富儿说,现在是不同于以往,现在的人都很聪明,但是都不把聪明用到正事上,尽想些歪点子,专门干坑人、害人的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