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哥说过那叫勇气,狠狠的夸奖了胡生一番。
“那个太庙在哪里?”
赵广源捏紧这小拳头,抬头看着于永丰。
于永丰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刘许川厉声道:“来人,于永丰违背太后懿旨!即刻捉拿交付刑部处置!”
四周士兵再次一拥而上,将众人围住。
于永丰面色一变,身后礼部众人更是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赵广源鼓起勇气,心中默念:我也不怕狼。
他抬起头,看着刘许川道:“我和太后娘娘你更怕谁?”
刘许川闻言一愣,心中不屑,但仍似笑非笑的行礼道:“殿下何出此言?太后为陛下母亲,乃是后宫之主,连殿下也要敬着太后,奴才怎么敢不敬他老人家?”
吴长起心中叹气,心道到底是小孩子,哪斗得过刘许川这种混迹朝堂的人精。
但赵广源下一句却是让众人愣住了。
“那太后和祖宗们比,你更怕哪个?”
刘许川面色煞白,连忙跪倒在地,咬牙道:“末将先祖出身卑贱,世代受恩于皇家,大乾先皇待刘家更有天高地厚之恩,臣虽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
赵广源虽然听得稀里糊涂,但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自己这句话是说对了。
暗中松了口气,紧捏的脚趾头也缓缓松开,语气轻快的继续道:“那我想去拜见祖宗们,祖宗们也一定也想见见我的,你说是吗?”
刘许川匍匐在地,咬牙切齿,整张脸几乎都快埋在雪里。他几乎是从嗓门里挤出来的字眼,一字一顿道:“末将....想来也是如此。”
憋屈,堂堂三品武将却被黄口小儿一句话制住,等到了太后那里,难免要落下个办事不力的名头。
可是没办法,礼部的众位大臣便在一旁,自己说的话若是有分毫逾越不敬,怕是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大乾以孝仁治理天下,此事天下公知。
所有人都以为如今是太后手握乾坤,执掌朝政,都以为现在朝中无人管事,但若是自己也这样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别人不知道,自个可是清楚的,那位杨老太傅可是亲自去了后宫,让太后将朝政大权交还给内阁继续打理,而他本人则是坐镇中堂,以确保朝政不乱。
太后则是两处受制,外有平凉侯重兵围绕,内有杨老太傅处处掣肘。
听说这几日那些个自诩清流不怕死的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的言官们跟疯了一般,这奏折如这漫天的雪花般飘入内阁,全是弹劾平凉侯不尊国法和后宫干政的,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那位永王殿下的暗中操纵?
所以自己若是被礼部这群人抓住了把柄,难免会让那位杨老太傅的弟子永王动起心思,自己这职位在当前之际极为重要,这颗脑袋掉了不要紧,若是牵连到了景王殿下,打乱了太后的部署,怕是全家都会性命难保。
此时此刻,乃是非常之时。
“那就把他们都放了吧。”
刘许川闻言一咬牙,挥了挥手,侍卫们四散分开。
赵广源抬头看了于永丰一眼,开口道:“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于永丰刚一直看着这一幕,闻言浑身一颤,一股热血几乎从脚底涌上大脑,向前迈出一步,嘴里的那句“臣愿往!“几乎快要脱口而出。
可他看到了赵广源身后刘许川那对冰冷狠辣的眸子。
如一盆冷水浇头,将心中的火热去了个干净。
“殿下,臣.....臣身份卑微,不敢与龙子共入太庙。”
于永丰低下头,再也没抬起。
赵广源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朝着太庙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去。
刘许川起身,死死的盯着赵广源的背影,又转头看了于永丰一眼,冷笑道:“于大人真可谓是忠义之士啊,怎么不随着殿下共入太庙?日后若是这位皇子殿下登基,免不得感激于大人今日义举啊。”
于永丰仍旧没有抬头,而是开口道:“下官只是恪尽职守而已。”
“哈哈,”刘许川大笑一声,“好一个恪尽职守,于大人还是准备将这话说与太后听吧!咱们走!”
说罢转身跟着赵广源的方向走去。
雪逐渐大了起来,于永丰仍旧没有抬头。
礼部一众官员见终于送走了这两位瘟神,连忙长吁短叹起来,不停摇头。
“于大人这是何苦啊。唉!”
“是啊是啊....要我说啊...”
一个个拂袖而去,只剩下满身风雪的于永丰仍旧站在原地。
待所有人散尽,于永丰抬起头,看了眼这偌大的宫闱。
一步一步的朝着梧桐巷走去。
家中老母亲和孩子都爱吃巷子里的那家梅花饼,正好可以顺路带些回去。
赵广源也在数着步子一步步的朝着太庙走去。
吴长起小心翼翼的在身后跟随者。
这位主子没有宫里贵人们的那份娇气,丝毫不惧这冰天雪地。
兴许是瞧见了赵广源步伐中透露着轻快,吴长起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心里突然滋生起一个念头,愈发的止不住。
瞥见四下无人,他低下头朝着赵广源轻声说道:“殿下,在这宫中,不能这般走,您是龙子,是皇子殿下。走路啊得慢慢走,越慢便越尊贵越体面。”
赵广源一愣,停下脚步,看着吴长起。
吴长起则是低下头,愈发的恭敬。
从早上到现在,赵广源终于露出一个孩子应有的笑容。
卫大哥说的对,果然会有人教自己。
他慢下脚步,学着卫康般挺直腰板,将肩上厚重的帅袍紧了紧,慢慢的朝前走去。
大雪无声,一个流落在外刚回宫的皇子,一个历经三朝的宫廷奴才,身后不远处还有带着一队侍卫心思莫测的京卫指挥同知。
三人先后而行,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