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历元玺元年,西魏当朝国师仙逝,享年七十二岁。当日夜,后宫海棠殿内再次突发大火,恰逢大皇子宴请太上皇与诸位皇子,除魏皇因祭拜国师躲过一劫,其余人尽皆死于大火之下。
魏皇站在国师府观星楼上,看着火光冲天的宫城之内,脸上带着说不明的表情道:“母妃,您可以安息了。”
.......
京都,于府内。
于永丰与众臣低着头跪倒在地,赵广源则是恭敬的在灵堂之上磕了三个响头。
上完香后,他站起身,朝着跪在地上的大臣们说道:“都起来吧。”
“谢殿下。”
他环顾四周,走到于永丰面前。到底是小孩子,记性极好,一眼便认出了这人,笑道:“我记得你。”
于永丰赶忙躬身道:“殿下记得微臣,臣不胜感激。”
看着披麻戴孝的于永丰,赵广源皱眉小心翼翼道:“你是王老尚书的家人?”
对于这位王老尚书,赵广源虽从未与其有过任何交集,但在吴长起的解释之下,倒也对他十分敬佩。
“回殿下,恩师待我如亲生父子,说是家人亦不为过。”
赵广源点了点头。
靖安公这是第一次仔细打量着这位皇子,瞧他视线转了过来,也连忙低下头。
堂内一时间陷入寂静,赵广源显然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他不开口,自然也不会有大臣们开口。还好吴长起是个人精,瞧见这情形,连忙开口道:“各位大人还请自便,殿下只是有感王老尚书忠义无双,乃国之楷模,天下学子典范,这才前来祭拜。”
于永丰连忙跪倒在地,匍匐痛哭道:“多谢殿下!”
靖安公目光微动,忽然开口笑道:“眼下恩科在即,天下学子会与京都,又将为朝廷选拔新的人才,殿下即将即位,不知对这主考官的人选,心中可有定夺?”
赵广源一愣,看着说话这人,有些手足无措。
吴长起弯下腰,轻轻在赵广源背后提醒道:“殿下,这是靖安公徐景,乃是开国功臣之后,太后的亲哥哥,景王的亲舅舅。殿下不必理会,只需道届时自有安排即可。”
赵广源第一次被人问到国家大事,看到这么多人目光紧盯着自己,只感觉口干舌燥,脑袋有些发旋,他听着吴长起的话,定了定神,结结巴巴道:“届时....自有安排。”
众人左右环顾,一股莫名的气息在堂中环绕。
于永丰目光闪动,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赵广源,又看了看他有些微微发红的额头,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道:“殿下尚未登基,初涉朝政,难免有些不清楚。况且此届恩科乃是本朝首例,意义重大,主考官更是重中之重,哪是三言两语便能定了下来?须知这天下学子可都是盼着知道主考官的人选,方好投其所好,模仿笔路文风。此刻即便是殿下心中已有人选,也须得召集众臣,细细商议之下才能有所定夺,岂能随意开口,殿下如此沉稳,真乃朝廷之幸,大乾之幸。”
在场的大臣们几乎都是科举出身,听得此话,无不暗暗点头。
靖安公似笑非笑的看着于永丰道:“于大人官位不高,但这双眼睛到是看的透彻。”
于永丰转身鞠躬道:“家师常有教导,门下弟子虽位微言轻,但不敢忘记家师教导,赤心报国。”
靖国公哈哈大笑,忽然目光转冷,朝着赵广源身后厉声道:“我大乾历代先皇都有旨意,内宫宦官不得干预政事,吴公公,殿下虽然年幼,但乃是大乾之主,你竟敢教唆殿下妄议科举之事,这里都是国朝大臣,有你这腌狗说话的份吗?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
门外几个侍卫应声喏道,齐齐走上前来,无视站在面前的赵广源,将吴长起按着跪倒在地。
“在下身为国公,岂能看着你这等见你奸邪小人围绕殿下身侧?殿下无须担忧,老臣这就替殿下诛杀奸贼。”
靖安公神色冷漠,但话音却是中气十足,在场众人无不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赵广源有些惊慌,紧绷着嘴,看着被按倒在地的吴长起。
吴长起的眼中也满是错愕,没想到这位靖国公会如此直接。
他挣扎道:“靖国公饶命,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啊!”
靖国公只是冷冷一笑。
眼见吴长起便要被拖下去,赵广源看着这个这几日陪着自己,算是忠心的老太监,一时间手足无措。
“徐国公,吴公公他虽然有错,但....但...”
靖安公本就没杀吴长起的意思,闻言一伸手,几个侍卫也停下脚步。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广源道:“既然殿下开口,那今日便留这腌货一条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掌嘴三十!”
堂中顿时陷入沉默,心思各异的群臣看着吴长起被孔武有力的侍卫一下下的抽着耳光。
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滑落,吴长起嘴上虽然肿痛,但却心急如焚,他无法开口,只得用眼神示意赵广源不要开口。
但传到赵广源眼中,却被理解成了求救的目光。
赵广源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拳头紧握,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声。
声音不大,却传到了赵广源的耳中。
他看了眼于永丰,这个披麻戴孝面无表情的礼部大臣,看着赵广源,用着几乎看不见的动作,微微摇头。
巴掌还未打完,吴长起已经昏厥过去,不省人事了。
靖国公慢条斯理的起身道:“殿下,这等腌货的话,殿下日后还是少信为好。殿下年幼学浅,还是须多学多看,毕竟宦官误国,大乾可是有先例的。”
说罢又朝着于永丰一抬手,笑道:“今日多有叨扰,让府上见了血,心中愧疚。”
于永丰回礼道:“靖安公的话句句在理,下官听在耳里,记在心中。”
“哈哈哈,”靖安公又笑道:“于大人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呐。”
说罢朝着赵广源行礼,转身带人离去。
赵广源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吴长起,又看向靖安公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