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口的来往人群里,徐徐开过来一辆快递三轮车。远远看去,快递三轮车,前面的摩托车机器裸露在外面,车斗子由铁皮做成一个四方密封箱子。车身上贴着快递字样。
吸引人的是车厢顶上放着五六个铁皮保温桶,没个桶上贴着长条红底白字标签,有胡辣汤,小米南瓜洲,八宝粥。骑车人戴一绒线帽,深红色,浅白色上衣,围着深绿色长围裙。走近了,骑车人是个女的,戴口罩,看不出多大年龄。咋看还以为是送快递,可是在一个叫全面晋升砂锅麻辣烫店停下后,骑车人进了店,一会儿出来抱出一个一个贴着标签的保温桶。和快递车顶上的一样。吾若梅站在五六步远的地方,正纳闷车顶上有桶,又搬出许多桶,往哪儿放。只见那位女快递员,开了快递车厢侧门,把能照出人影的铁皮桶,一个一个放进去。一共放进去七八个铁皮桶。仿佛铁皮车厢是魔术箱,可以放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吾若梅数着塞进车厢的铁皮桶,惊讶地张着嘴笑了。她疲倦地舒展一下手臂,兴致勃勃地看着女快递员把侧面箱门扣上,一抬头间,与吾若梅的目光相遇,愣怔一下,犹豫一下,把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笑脸。
“呀,这不是小老乡么?你怎么?”吾若梅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姑娘。姑娘就是第一天到嘉定北路边遇到的那个小老乡。
小老乡不好意思地从头上抓下来绒线帽,攥在手里,拧着笑说:“我帮我爸我妈送点货。”笑得像个害羞的小孩。
“唉?你不是在那家医院里干么?”吾若梅纳闷。话一出口,又觉得有点唐突。
“是,倒班。有空我就帮我爸妈一下。”说着话,小老乡推动快递车想走。
吾若梅还想问,你这车怎么是快递车?但没好意思问。她看出来小老乡已经把口罩重新戴上,握着车把的左手,使劲转着车身,努力让车身稳当点,不至于把车顶上额铁桶掉落下来。小老乡一边转着车子,一边戴上口罩对吾若梅说:“你是刚下班?我先走了啊。”没等吾若梅回话,快递三轮车已经平稳地滑出去,就像三轮车在冰面上滑出去一样。吾若梅望着快递车身上亮闪闪地铁皮桶,那些红底标签,有点像红飘带。
“那你慢点啊,”她对着快递车喊到。直到快递车看不见了,才想,好像上次小老乡没说起她父母也在上海。如果这样,人家一家人可以在上海送快递送自己做的麻辣烫,自己家何不也在上海厮守一处呢。那样的话,真的像圆圆所说的,互相有个照应。
吾若梅找了辆小红车,自己先回去了。因为圆圆说,她今晚和欧阳豫一起去看电影,晚点回去。
吾若梅回到住处小区,把小红车放到一辆汽车后面。随着车锁一连串轻巧的嘀嘀嘀声响,她把一塑料袋土豆和粘着绿色细胶带纸的几个萝卜提上楼。进门后刚想坐下休息一下,微信的微弱响声吸引了她。新微信里有两个红点让她立马坐直了身子。一个是雒霞主任的。雒霞的是微信语音。点开,雒霞的声音,语速很慢:“吾总,今天辛苦了。”有点像某个老播音员朗读一篇文章,“经过一天的努力,终于做出了护士长选拔方案。我觉着不错,你说还需要回去再查查资料,修改一下,我觉得可以。明天争取拿出最后成型材料,明天,嗯,明天就进行第一场理论比赛。”
明天?这么紧张?吾若梅心想什么还没准备呢?护士长竞赛的理论部分考题,虽然东挪西拉归纳了一些,但应该再推敲一下,精练一些。否则,效果不会好。她能听出,雒霞主任尽管一直保持着有些做作的沉稳音调,实际上一种内心的焦虑,像窗外渐渐降落的夜幕,弥漫在所有楼顶上。吾若梅能猜的到,雒霞主任的焦虑,一点也不比自己弱。
下面还是雒霞的语音:“还有,护士需要再招聘。新招聘来的护士,同样面临着培训。当然,我已经和院领导汇报了,为了整体提高全院护士业务技能,我们准备请上海各大医院和医学院专家学者上课。这些工作也需要我们护理部协调。”
这个好办。吾若梅心想。下面一个微信是曲春华的。这家伙有什么事。吾若梅来上海没几天,自己感觉节奏快的像过了一个月。曲春华却是第一次和吾若梅联系。吾若梅不太情愿看曲春华的微信。倒不是这两天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快,而纯粹是吾若梅心里有个疙瘩。这个疙瘩来自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