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不想管她们的事儿了,成天变化,计划赶不上变化。护士方面的事,我总是提前考虑,她们总是变化,”吾若梅这么说着,眼睛盯着圆圆,问:“你刚才说什么?你爸爸在路上?哪个路上?”她其实听出来了,是圆圆的爸爸,也就是曲春华来了,正在路上。她不是不希望曲春华开上海,而是还不是时候。准确说,她还没有考虑清楚。她隐隐约约觉得,曲春华现在来上海,太早。各方面说都不是时候。比如,他来了上海,济南他那一摊子事咋办?他在济南办的公司不挣钱不说,还经常让家里贴钱。再就是来了往哪儿住?圆圆的租房只有五十平米,一间半房。往哪儿住?还有,济南那么大房子空在那儿不住,都挤在上海干啥。况且,最主要的一点,春华来上海,济南的公司谁干,空放着每个月还早缴纳记账费。而且时两个公司。没那个本事就别干,非要弄,弄下糊糊事不管了,跑到上海躲清闲来了。吾若梅不想则罢,到这里,脸顿时拉的老长,也老难看。吾若梅的脸型本来是长条的,鼻子眼睛都还端正,但一组合,就显得不算漂亮。年轻时凭着修长苗条的身材,为自己增加很多自信。如今五十多岁,也不说这些了。
实际上,五十多岁年纪人的想法,无论是男是女,最不好揣测,最深不见底。半辈子的见识历练,给这个年龄的人,打上数不清的烙印。像一个个印章,重叠地印在一起,即便是有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有所偏移,但中心都差不多在一个点上,就是都烙在这个人身上心上。重叠的一个个印章上面到底刻着什么内容,都无法看清楚了,都深深地埋在心里了。
吾若梅拉下来脸时,真的一点也不好看。与她在单位里留给同事的印象,一点都不一样。脸色灰暗,本来随着年龄增长,脸上肌肉就松弛了,一拉脸,顿时就变成了丑妖婆。曲春华最怕她拉脸。实际上,她嘴上和心里,翻来覆去叨叨着的曲春华不该这时候来的主根,是她说不出口的埋在心里的那个印章。她前两天忍不住和圆圆说过一次,说过后,后悔了。觉得不该在孩子面前说。
“我爸爸正在路上,火车上,呀,”圆圆突然惊讶地举起来手机看,“不会是马上就到了吧?他刚才给我发的微信,呀坏了坏了,爸爸现在已经出了上海站了。嗨,笨蛋老爸,我给他发过地图了,怎么还问呢?”圆圆说着话,停下来,对着手机说话:“老爸,我给拟发过位置了,往前翻,能看到。不行我再发一个吧。”
吾若梅站在一边,一脸无奈。她这时候考虑的是,曲春华来了怎么办。住倒是能住开,怎么还不能挤一挤。关键是,他来上海,他的两姐妹会马上一提再说老妈轮流住的事。那我能不管吗?我能安安心心地在这个新单位挣点钱吗?
她厌烦地看着女儿打电话的样子,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突然呵斥圆圆:“来就来吧,大马路上小声点不行吗?小声点,”
圆圆睁大眼睛看着妈妈,說:“怎么了妈妈?谁又惹你了?我给我爸发个地图,至于那样吗?”圆圆低头瞥眼又翻眼,她不满妈妈的态度。
吾若梅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说:“不是,你爸爸,你爸爸现在走到哪儿了?”
“坐了地铁了。”圆圆嘟着嘴不高兴。
“那他能找到地方?”
“他那么大人,连个地图也看不懂,那不白活了吗?”
“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