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蹲在地上,无动于衷,捧着一本泛黄的书籍在翻读,目光不曾离开身下被老旧台灯照亮的地方——银白色汞液绘制的一个复杂法阵。
外部是个细圆环,用蘸过汞液的羽毛笔在里面写了很多神秘符号,多个六芒星交叠镶嵌,一些细节处有形似花藤的精细勾勒,有的线条内部被汞液填充全实,整个法阵神秘底蕴浓厚,像是中世纪时代的产物。
陆川反射弧拉得很长,不紧不慢地道:
“哦,你已经都知道了啊,看过那本炼金古书了吧,我早就告诫过宗茜,不要在活体上做实验,都怪她没有听我的,不过这样也好,证明了这次的贤者之石还不够好。”
“你会不会有一天拿人类做实验?”
“可能会找些性命垂危的人试试吧,不能克制吸血冲动的亡使化都是失败的,在抵达永生之前就失去了心智,那不是我所追求的,看来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陆航突然像是踩到了什么,用油灯对准脚下,那是一个人形物体。
他弯下腰,抓起一把覆盖在人形物体上的颗粒物,放在手里观察,这些东西很像是黑色煤渣,外层的气味比内层的淡,具有吸附性,应该是活性炭。
他扒开那层厚厚的黑色颗粒物,在里面看到的竟是一具干枯的尸体!
受害者被开膛破肚,内脏也不翼而飞,肋骨处皮肤的水分全失,就像一层脆薄如宣纸般的膜。
陆航用油灯向着四周探照,发现了好多像这样的活性炭堆……
他的脊背发凉,油灯的光也随着身体轻轻颤动,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只见他猛地捂住嘴,发出被闷着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的……”
“别紧张,都是死人,有的刚刚入土还没腐化,就被我运到这里做研究,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把‘永生’赋予死去的生命,会得到怎样的效果呢?是死而复生吗?是永恒的死者吗?还是永远死亡的活人——植物人吗?这是个很哲学的问题,我有兴趣就试着做了,后来我又想,能不能单纯只把器官给复活,为此也做了很多实验。”
陆川从墨竹篮篓里拿出两条艾草做成的项圈,又从石粉墙壁上那一排整齐纵列的铁钩上,选了一柄合手的银制短剑取下。
把一条艾草项圈和一柄银制短剑一起扔到了陆航面前。
“艾草可以让亡使不敢靠近,遇到有挡路者,就用银剑斩出一条生路来,我们就这样一起逃出这座岛。”
“逃得掉吗……”
陆航眼神空洞,跪伏在地。
“我早有准备,靠岸的地方藏有一艘轻型舟艇,埋在沙子里了,把它挖出来就好,划到天亮大概就到陆地了。”
“你以后还会继续炼金实验吗?”
“那是自然,这可是实现永生的伟业,古往今来多少王侯梦寐以求的愿望,千古一帝秦始皇也曾心想要炼制长生丹,但可惜终究未成,我若是炼成,那便是新世纪的皇帝!一个人有着永恒的生命,还有什么得不到?在无限的时光中,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家族,并让它永远地辉煌下去!凡人就是软弱,我们生,他们死!”
陆航深呼吸了一口,把手伸向了冰冷的银制短剑,微微颤抖着将它握在手中,用力绷紧手臂的肌肉后,抖动也随之消失,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斜地走向陆川……
“爸爸……”
“嗯?还有什么想说吗?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
陆川平和的表情转瞬被恐惧改写,满脸的惊疑,想要说什么却都说不出来了。
他突然捂着流血的腹部,脚也站不稳,一瘸一拐般地步步后退,最后靠在墙上缓缓地坐了下去……皱缩的瞳孔里只有对死亡的害怕,他大量呼吸着空气,急速地喘息。
“再见了……”陆航低沉地道。
只见那柄银制短剑插在了陆川的小腹,然后又从背后穿刺而出,剑上还沾着温热的鲜血。
“陆…陆…航……为…什……”
“一座岛的人就这样死了,就因为你做的那些研究,有个女孩曾经问过我,陆航,你的梦想是什么?当时我告诉她,我的梦想是世界和平,就是这么简单的梦想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低着头的陆航突然扬起头,他的两颊带着泪痕,没心没肺地笑着,那是一种人快要崩坏时才会有的笑。
“救…救……我……孩…子……”
“你这种人,凭什么还能在监禁中苟活?用余生赎罪?洗清自己的过错?重新做人?将功补过?别开玩笑了!你就算是死一百次也无法偿还这样的罪孽!”
陆航愤然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其它银制短剑,一柄一柄地不断插进陆川的身体,一开始陆川还会发出痛苦的哀哼,再接着只是身体会那么抽搐一下,到最后连反应也没有了,仅仅就像是流出水一样在流出鲜血……
陆航彻底失心疯了,他机械地重复着取剑,穿刺,取剑,穿刺……的过程,在不知道已经是插到第几把的时候,他的手被另一只有力却又细腻的纤手拉住了。
“分头行动,就是为了能够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吗?”
关贞琳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小白指引她和宗茜来到了这里。
“如果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对那些死去的村民,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不公吗?就算被监禁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传播出那种疯狂而危险的炼金思想。”
“尽管如此,这也不能作为一个孩子弑父的理由吧?”
他的目光像一潭死水,是连狂风也不能掀起波澜的死寂……
“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