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石成雨把烟送到嘴边:“多亏你帮了不少忙啊,要不,我们这个家也就被日本人毁了”!郑兴华摇头:
“嗨!大哥呀,没有你血性中国知识分子,帮了我那么多的忙,我郑兴华能顺利地完成党交给我的,阻断日本控制的满洲铁路运输任务吗”!石成雨想到一事:
“得啦,第一次去你家时,我脱下外衣往墙上挂,不甚那墙上的钉子带电我就明白了你是有电台的地下党,谁叫我懂得收音机了,不过当时我还不清楚你是重庆方面、还是延安方面的。我只是想你只要是抗日的组织,我就算没交错朋友”。石成雨慷慨激昂。
“还记得分手的那一回”,郑兴华与石成雨回忆起最后一次配合工作……
一天夜里。郑兴华匆匆忙忙来找石成雨说:“日本人要往前线运粮。必须想办法打乱鬼子计划。你要想法利用你在局里工作条件……”
第二天石成雨在局里电报室里搞到了向前线征运军需物资军粮命令电文,将“军粮”用刀片刮改成“木材”……
货场上,全线的装卸工们正在装圆木。有个工人嚷道:“这是什么毛病,刚刚卸下来的圆木又装上”!
一列运木材的火车开出了货场。向关内方向急驶而去。
局长室、大桥正二暴跳如雷!
两天以后。一个日本军官装束的人闯进石家,一进门就喊:
“情况有变,我们的事暴露了,快跟我走”!说着他就把孩子抱起来。石成雨认出来了他:
“老郑,我们往哪里去”?
“我送你们出城,离开齐齐哈尔铁路局”!
石成雨夫妇紧随着郑兴华下了楼。门外一辆小轿车停在树阴下。他们上了车。小车便全速冲出横街。当他们再回头看那楼下大门时,只见宪兵队的跨斗摩托南北对开过来。一群汉奸、日本兵冲进楼去。
当车经过日本鬼子的哨卡时,石成雨用纯熟的日语对话,鬼子便放行了,可是哨卡接了一个电话后又来追赶……
回忆到这,大家都笑了。郑兴华忙问:
“小芳丫头现在该有十五岁啦吧,已长成大姑娘了”。石成雨很欣慰:
“现在已参加工作了,就在我们的老病友李薰的金属研究所上班呢”。柳静媛看到郑兴华呼吸困难,她非常担心:
“兴华,你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呀”!郑兴华笑眯眯地回话:
“我说嫂子,你就放心吧!这花好月圆的人间生活,小弟还没过够呢!我和石成雨,还有李薰,都是中华好儿女。我们的心里,对祖国的未来的憧憬,该有多美呀!等我出院那一天,我第一件事就是到你家去,还要吃大嫂炒的姜丝肉;嫂子十年前还欠我一盘姜丝肉呢”!柳静媛认真地回话:
“出院了嫂子一定给你做,还要给你成个家,介绍一个最漂亮的好姑娘”。郑兴华拽住石成雨的袖子:
“我还要给这老四取一个好名字,包给我了!你们别取了”。
“好!就听你的了”。石成雨笑着递过一支香烟给郑兴华。柳静媛就象是在下命令:
“你说话可要算数,一定要到我们家来呀”!
“一言为定”!郑兴华说到这抓起了二胡对了一下空弦。柳静媛便随和他:
“兴华,来一段吧!十年没有听到你的胡琴声了”。
“好吧”!
恬静的月亮徐徐升高,优美凄婉的《二泉映月》从郑兴华的怀中飞出、在静静的海边回荡。
这时,四岁的小石青摘了一大把野花给妈妈和爸爸。柳静媛接过孩子的花,她才注意到,周围的空气中夹杂着这野花的芳香。借着月光四下看,才发现这周围都开满了这种不显眼的野花。她低声自语地说:
“好一个花间月下,花好月圆哪”!原以为的周围墙壁屏障,原来不过是虚幻的雾霭。
柳静媛回到家后的半个月。在她还没有得到石成雨的音训的时候,石成雨突然走进家门。柳静媛忙丢下手里在洗的衣服,带小跑迎向院门口:“石成雨回来啦”。
只见石成雨穿着蓝料裤,白衬衫,左臂拖着中山服,右手提着郑兴华那把胡琴。柳静媛接过那胡琴。看着丈夫如此状况她有些茫然了:
“郑兴华呢”?
院子里的邻居都迎了出来。石成雨对柳静媛说:“一会儿再谈吧”。
石成雨
扬起脸向大家陪笑。邻居们纷纷上前问候:
“嗳呀,石老师回来啦”!
“石老师气色好多啦”!
石成雨微笑着和大家共叙此一别情:“感谢大家对我们全家的关照”!
天晚起风了,乌云遮住了太阳,来石家问候的村邻们,都纷纷地散去了。
哨风雨劈劈啪啪敲打到窗户上,窗上糊的高丽纸都湿润了。窗心的大块玻璃似瀑布般垂淌着雨水。透过这玻璃窗隐约看到院子内外的大树,象一群长发人随风飘动屹立于风雨中。
石成雨穿着一件睡衣,背窗而坐,神色悲痛,默默无语。柳静媛伏在写字桌上的一片纸上,那纸上也被无数泪滴湿润了。她用手揩了一把眼泪,两手撑着低下的头:
“郑兴华临终前跟你说了些什么没有”?
“你走后的第二天晚上……”石成雨回忆起来……
那晚,疗养院广播喇叭里已响起《催眠曲》,石成雨斜卧床上看报纸。突然推门走进来了郑兴华,手里提着那把二胡:“老石,还没有睡呢”?
“噢,老郑啊”!石成雨放下报纸不解地看着老郑。
“老石啊”!郑兴华抽出一支手拉住老石的手,粗喘着气:“这把二胡送给你留做个纪念吧!我的东西都给大家分完了”!
“老郑,心往宽一点想。你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我觉得闷得厉害,熬不过天明啦”!
“不是有专科大夫为你检查的吗”?石成雨皱了皱眉。
“还没有查出病来”!
喇叭里《催眠曲》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石成雨用温和的语气安慰他:“兴华呀,你跟我学呀,心要宽,休息要好。不要老是这一趟那一趟的。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郑兴华摇头:
“是该休息啦”!老郑把二胡放到床头柜上,又从衣袋里掏出一片纸递给石成雨:
“这是我给孩子取的名字,你看可以吗”?
说着他转身就走,石成雨难舍难分送他至门口:“晚安。”他微笑着望着老石招手并回礼:“晚安。”
郑兴华走后,石成雨将情况向院方作了汇报。院方派专门护士值班……
回忆到这,石成雨凝眉:“第二天早晨他真的离开了我们。病友们要求院方查明死因,才知道是肺外水使他……如果能及时发现,抽出胸内水,是不会死的。我难过呀!怎么能再待下去,我失去了一个,生死与共的好兄弟!颇有一种幸存者之生命不再属于自己之感哪。我要好好的工作,要象老郑那样活着,不辜负党对知识分子的希望,我要为中华民族之振兴而努力工作”。柳静媛关切地问:
“你的情况下,院方怎么说的”?石成雨讲给柳静媛……
石成雨向院方提出请求办理出院。管医生微笑道:
“根据昨天的艾斯光片,你的左肺二肋间圆形暗影有钙化的可能;肺与胸膜粘连处没有再发展。可以解除手术”。石成雨非常激动高兴至极:
“谢谢,多谢院里无微不至的关照”。
“要说谢的话我们太惭愧了”。院长停顿了好一会:“你应该感谢故去的郑兴华同志吧。是他多次找我面谈,还写了一份请示,请求免去你胸外科手术,减少风险因素……金属研究所的所长李薰也和我一起出院了。”
听到这里,柳静媛看了看桌边的那把二胡琴,顿觉那二泉映月的胡琴声又在耳边响起。她想起了老郑许许多多往事:
这是伪满时期齐齐哈尔市的一个小巷里。年青的柳静媛提着蓝筐去买菜,迎面从洗澡堂子走出来了两个鬼子兵,拦住了去路:“喂!……”。
“当心我要找你们的上司告你们”。柳静媛边说边向后退步,被逼到了墙角。
“砰!砰”!两声枪响。两日本兵应声倒下了。从一家门楼里跑来了一个穿长衫带礼帽的一个少壮青年:
“大嫂快走,我送你回家”!
柳静媛将那见义勇为的青年人领回了自家门,并热情地招待他:
“兄弟,我给你做点吃的”。
不大功夫饭菜上来了,还有酒。
“大嫂,我不喝酒到是真有点饿了”。青年人捧过饭碗,拿了筷子。他看见那热气腾腾的菜叫出声来:
“姜丝肉”!便一股脑地吃了起来。不大功夫盘子底都空了。当柳静媛回头看盘子时不由吃惊。两个人的目光又撞在一起。柳静媛不好意思地说:
“兄弟,没吃好吧!都怪我做的太少了”。柳静媛转身就走:“我再做个菜来”!
“慢,大嫂”,青年人忙拦阻:“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真的吃好了。你的姜丝肉哇,在齐齐哈尔还真的称上一绝”。
“那我就再给你炒一盘儿”。
“那你先欠着吧,今天我还有事,等赶走了日本鬼子以后,我一定还要来吃这第二盘儿姜丝肉”!说着郑兴华带上了礼帽去推房门,正好石成雨回来了:“黑,石大哥这是你家呀……”
柳静媛又联想到半月前在疗养院,那天晚上老郑对她说的话:“等我出院的那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到你家,吃嫂子炒的姜丝肉。嫂子十年前还欠我一盘儿姜丝肉呢!……老四的名字包给我啦……”
想到这,柳静媛拿起石成雨放在桌上的那片纸,上面写道:
人的意志应当如岩石一样坚定,心灵应当同溪水一样纯净、情操应当似翠竹一样高洁!石溪竹。
就叫石溪竹吧。为孩子祝福!
……
就在第二年。大公府大院里的毕家媳妇郭青要生娃了,由丈夫毕云生带她去了市里工区附近一家大医院。回来后,村里有人背后疑问传言:
“为什么没有在公社医院生啊,秉怡大夫是医科大学毕业的,还不行吗,并且一直是秉怡医生在给她孕检着的,定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