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石成雨家里。石溪竹等在门口,盼望去医院的家人回来。
“姐姐、嫂嫂,你们回来啦”。他忙迎上去问:“晓云妹妹的病怎么样了”?二姐石晓芬告诉弟弟:
“没事了,爸爸遇见了一个老朋友”。石溪竹放心地笑了,转身跑进屋里。石晓芬、刘明杰一进屋子,见屋子里还有好几个小孩子,有的在写作业,更多的是在画画,四腿木凳上一大块黄泥,塑成一个头像。墙上还钉着一大张纸,上面还写着“杏花村新风俗画”,赵月环、姜艳、陈小燕、还在上边勾描着。明杰脸生生的:
“去吧,都回家吧”!
“我们一会儿就做完了,嫂嫂”,石溪竹怏求嫂子。而明杰没完没了:
“什么人都能玩得和得来,没出息”。
石溪竹的脸被说红了。姐姐石晓芬见状,觉得这话不在理:“嫂子,看你说的,你可道是还挺封建的呢,四弟从小就温良恭俭让,通情达理,他玩的东西和别家孩子不一样。不象那些淘气的孩子破坏东西,时常打架打个头破血流。难道象叔家的弟弟们那样就好吗!我老弟是姊妹中最省心的一个、就是爸爸也最喜欢他的”。明杰马上反击小姑子:
“哇!你看,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惹出你这么一大堆来,我不过是想要安静一下吗,我又没说什么别的”。
“本来嘛,我们应该对弟弟和他的小朋友们态度好一点的”。
“好一点,你看看他们把屋子给操弄的,四六不懂”。
“嗳,你还别这么说,说不定用不了十年,哪一个就是你得罪不起的了,留个后路吧。你不也是早早就跑咱家来了吗”。
“去你的吧,讨厌,我那是因为害怕。六二年我才十七岁,就从城里一车来到了杏花村,那时哪有青年点呀,村大队院里房子不够住,就号招住到农民各户,你叔是我爸战友,所以才搬来你家。”
“那先前你也住进大队院里了呀。”
“可那大队空院子,晚上老有动静,半夜有人敲门声,我们几个女青年吓得缩成一团,不感知声,一直等到外面不敲门了,只听见了‘嗨……’长叹了一口气后,才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那是驴蹄子声,你们连人声和驴声都区分不出来”,石晓芬解释道:“那时大哥是团总支书记,找了几个当地的回乡青年,和社会青年,晚上偷偷侦查,不是已经破案了吗。原来那是大队部斜对门的,第三生产小队的毛驴崽子跑出来了吗。它先是刨蹄子,完了就打响鼻儿吗”。
这边小姑子和嫂子闲拌嘴,那边几个学生已把东西收拾好了。
沉香河岸边的草坪上,摊开了“杏花村新风俗画”,朱雪娇环视大家:
“杏花村新风俗画,是代表我们美术创作小组的作品,希望大家都要添上一笔。”
“哎呀”,赵月环伸了一下腰,柳眉舞动面向石溪竹,看见石溪竹搁下了笔,投去了羡慕的眼光:“你画得这么好这么快,而我的幽水鹤影还没有完成呢,你的龙岗松涛完成了,来,让我看看”。赵月环仔细地看看画面,她手指着画面上的一处果园,问“这是哪儿呀”?石溪竹忙回答:
“那是西河湾上的大甸子呀,未来是个果园”。
“噢,还别说,要是真在那儿建个大果园,那该有多好啊!”赵月环拿起笔:“好,我也给你在上边填上点,这北边原来是个古码头,灰复通航,让海上的船能开到我们这儿来”,
陈小燕突然醒悟了,伸出灵巧的手在码头的下游画了一个长臂机动车,从河里往外掏沙。
“这是干什么”,姜艳圆润的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情。陈小燕扭动着灵巧的身躯,解释道:
“即想通船,就得淘深河底呀,同时也是砂石矿开采利用呀!等将来,不知我们当中谁会胜任这个企事业,我愿帮他的忙儿”。田静把画纸递过来:
“石溪竹同学,给我的画命个名吧”,石溪竹接过画稿,白静波、李雁秋也围过来,只见画面上,是杏花村的一片大地上空,醒目地飞翔一队大雁。李雁秋赞叹不已
“嘿,田静画得真不赖,比你那脸蛋上的小酒窝还漂亮呢”。
“嗯,是不错”,姜艳仔细看那几只大雁:“这上边应该再加上一只大雁,就正好九只了,含义就更深了”。田静接受了姜艳的意见,在雁队的后面又加上了一笔。石溪竹夸奖田静:
“田静你对透视理解得很深刻,画得确实不错,我建议就叫,程雁啾啾”,大家一齐称赞,田静谦虚地说道:
“再好,也好不过大洋娃娃的,嫦娥奔月”。
这时,唐珊珊在一旁抱着画夹正细心的勾描月亮,似乎听到了在说她:“你们在说我什么,是不是,又在说石溪竹偏向我啦,其实,每每都是我主动去找他请教的,他家的书可多了。关于哪方面的知识都有,他的父亲更是学识渊博呢,天文、地理、文学艺术、动植物医学百科全书,没有不精通的。我们所要学的东西,只不过是他知识库里的一小部分。况且我受益的,只是我们视为神童的,那石溪竹老先生,也不过是在这种环境里熏烤熏、熏陶出来的罢了”。
听了她的调皮话,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石溪竹喊道:
“珊珊画的是,新嫦娥奔月,下面加上了九个小天使”……
十几天后。石成雨一行从市传染病院回来了,一进屋,大家都围上了石晓云,逗她玩,她笑得咯咯的,石溪竹将两个鸭梨递给她,石晓云摇摇头:
“我不爱吃梨了”,将梨打掉在地上,石溪竹感到很失望很难过:在妹妹需要时,自己沒有作到,付出了人格的牺牲,这梨竟一钱不值了。
石成雨向全家下令:“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谁也不准惹晓云哭,不管有理没理,她哭了,我就打你们”!柳丽媛听不贯了:
“哟嗬,怎么,你不是凡是都要讲个理吗”,石成雨强辞夺理回话:
“这个事,没理可讲!在这个家里,我的话就是真理”。
“她是你的祖宗啊”?
“她就是我的祖宗”!
正说着,石成春和妻子进来了,石成春喜爱地抱起石晓云:
“还认识叔叔吗”,他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个嘴儿:“好险没喂大狗了”。婶娘在一旁也讲道:
“这都是保家口的五太爷在保佑哇,爷爷那时候,房梁要塌了,就听咔咔响,只见供台上一闪亮,真等到爷爷一手提着大孙子石斌,一胳膊夹着二孙子石浩,刚跨出门坎,只听轰隆一声响,那一排椽子就都触在了炕上”。
石溪竹听婶婶讲的话,怀疑地笑了:“婶娘又讲神话故事了……”
明杰拿来茶具,斟了几杯茶,端起两杯送到石成春夫妻面前:“叔叔,婶婶请喝茶”,婶婶接过茶后笑了:
“明杰,你可不能叫我婶婶”。
“这?”
“这什么,你的姥姥家是林家坞的,我的娘家也是林家坞的。从林家姓氏上论,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呀”,听这么一说,柳丽媛有些生气了:
“他婶娘,怎么能这么论呀,即已嫁到石家这边了,那就是从石家论了,况且又是亲叔婶娘,你们林家坞那边不过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同村关系,怎能那么论呢,按照氏族传统那也不合常礼!石成春你也希望这么叫吗”?
石成春不语,石成雨对石成春讲道:
“你和明杰爸爸是朋友和战友,本来哥们论的,从战友关系,这孩子也应该叫你叔叔吗,怎么能叫姐夫呢”。石成春歪头看着屋面:
“你有文化,我讲不过你”。
“这么说,你也同意侄媳妇明杰改叫弟妹姐姐了”。
“你少来这套”,石成春站起来:“我把你接回杏花村来,看来是接出罪来了”。
“行啊,石成春,你好混那”,石成雨十分气愤,觉得有理说不出了。
“我混,那好,今天就打混上来了”!说着石成春出拳扑向石成雨,石成雨倒在炕上,石成春欲扑上去,不料把前来拉架的妻子撞倒,腰被撞在了炕檐上:
“啊呀”,石成春全然不顾,屋子里乱作一团,明杰忙冲上来拉住石成春胳臂:
“我从林家坞论别打了,管你叫叔,管她叫姐,各论各的”,明杰出面了,石成春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停住了手。被大家搀扶起来的婶子,也顾不上自身疼:
“石成春啊,让外人笑话不?大哥一身病,可抗不住你打呀”,此刻石成春虽然不想出手了,但气并没有消:
“你没有好下水,你烂肺子,不得好死!,你杀人不见血,让我在罗大倔子面前、老友面前都不够人”。
石成雨此刻却很冷静:“石成春,什么也别说了,老人留给我的这一半房产也折给你吧,愿意算一点钱就算点,不算也没事。我早已选好了房场,就这么办了吧,别弄的让外人笑话,你呢,也别租别人的房子住了,这房再破是自己的好”。石成春想了想:
“还是我出去盖新房吧,我毕竟在杏花村比你有场面,我的体格也比你强”。
石成春夫妇走了,柳丽媛想不明白,偷问石成雨:“二弟两口子是怎么想的呢,非要侄媳妇叫姐姐、姐夫,图的什么呢”!石成雨长叹一声:
“嗨,叫婶娘,结婚礼钱要花的,姐姐就可以不花或少花彩礼钱了,这是一,再者,就是以不对辈份的理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可以向世人解释,当初沒给侄子介绍的原因。无耐我们顺其自然偷着活吧”。
石成雨将四个儿子叫到一起:
“你们看到了吧,你二叔教育儿子总好说,你们能像我就行啊,我和他不一样,我希望你们都比我强。你二叔这个人,拿媳妇叫祖宗,缺老了洋德了!媳妇一吹枕头风,他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给他装炮他就放”……
石成雨带领孩子帮助二弟石成春盖了三间土包房,石成春还是拉了很多饥荒。
村里建了砖瓦窑厂,为了多挣公分,石成春一人承包了往窑顶上挑煤……
一九六六年的夏天。
晚饭后。石溪竹全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家族乐队调整乐器。
突然,房子后面的一个墙垛子倒了下来,石成雨对孩子们说:
“看来,我们这房子也得要翻盖一下了,这土包房也有100来年了,够说了”。
石家在石成雨的领导下,虽然体现出有饱满的对生活热望和乐观精神,这也是石成雨的生存能力和知足常乐精神。但是当然也是一种无奈,孩子九个,大的要一个个答对结婚成家,更多小的需要抚养长大。住房又要倒塌不行了,他,真的是经济崩溃到了无助地步,支持不下去了。就在此时,大队的广播喇叭响了:“喂,石成雨,你马上到公社民政去一趟啊……”他应声去了民政回来,告诉妻儿:“民政说每月给我补助十五元,酌情终止。这不知道是村里还是民政还是教育局,不知道是我贫困得出了名还是什么原因,总之是哪位好人在暗中帮我了。我可以用这钱去买建房的木头了”
石成雨来到第三生产队,队长孙庆文很支持石家。于是,建房子搬倒扶起破土动工了。全家老少齐动员,还招来了木工、瓦工。石溪竹和三哥石青,利用窑场的废弃场地扣了一万土砖坯子,来喝水的社员们,看见十二岁、十五岁的两个孩子扣坯,竟这样熟练,感到很新奇,这些土坯,是用于盖房子砌里生外熟的墙壁的。
翻建房子的工地上,爸爸叫石溪竹一人搬运檩子木材,他搬、推都沒有动弹,瞅瞅爸爸心里在想:这岂不是为难我一个小孩子吗!石成雨理解儿子的意思,笑了:“你当然搬不动了,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的,加上了知识智慧就会变成无穷的力量了。凡是都要动动脑筋,用科学知识武装自己。用一块石头、一个长木棒,这叫杠杆力量。有个外国人说他能撬动地球,就是这个道理”。父亲边说边做示范,儿子跟着学,石溪竹果然撬动了巨大的圆木。
勤学好问的石溪竹得到了学建筑的好机会,一会儿他帮木匠打凿卯眼,一会儿又掺和到瓦匠堆里学砌墙。休息抽烟时,他热情为木、瓦工师傅倒茶。木、瓦工们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