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新政刚刚躺下要睡觉,“嘣、嘣、劈里啪啦………”突然村里传放鞭炮的声音。白新政向窗外细观察,发现响声来源有好几处,他扭头问王大凤:“今天到了什么节日吗?”
“没有哇,八层是在庆祝二利死呢吧?”
夜幕下。李实在陈小燕坟前燃放鞭炮:“陈小燕啊,告诉你好消息,作恶多端的章二利向你谢罪啦……”石溪竹站在他身后。
……
一日。白静波的母亲听邻居老太太说:七仙女下界显灵了,她晚上便领了白静波去青龙寺的冈下讨药。
嘿,这来的人还真不少呢,那松林里的塔林处,到处都有烛光闪动。
白夫人放下筐,铺地上一块红布,又摆放了馒头,点燃两根红蜡烛,将一个小碟子倒进了些酒,便和女儿一齐跪下,合掌作揖闭目默默念叨……
面对这庞大的讨药阵容,初建涛犹如十五观灯,穿梭于中间,不时抿嘴儿偷笑。
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许愿,她说出声来:“仙姑,给我点药吧,我希望有个家……”!在一旁跪着讨药的李实听见了。
一个中年妇女气喘嘘嘘地说:
“七仙姑在上,就赐给我点药吧,虽说现在合作医疗了,拿药不花钱,可是村里好药都给大队干部、有权势的人吃了,轮不上我们,就可怜可怜我吧。”
老皮裤睁开眼睛,揭开自己面前盖在碗上的布,见里面没有什么,便又盖上了布,直起腰捶了捶膝盖骨,便站起来闲遛去了,过一会儿回来,揭开布再看,还是没有,便骂道:
“这不,不扯址王八犊子呢吗,去、去他姥的吧”,便收拾起来红布包,穿过一堆堆人回家了……
白夫人合掌闭目一会儿,睁开眼睛拉下半盖着的小布块、见碟中酒里果然有些杂物了,心喜欲狂,端起送到白静波嘴边:
“好孩子,快喝了吧,病就会好的”!却被白静波打落在地上:
“我才不喝呢,有鼠粪,爪子都踩进去了”。
“嗨”,白夫人正生气,她突听见侧面不远处有人说静波二字,便谛听:
“……灵验呀!灵验的二仙姑,保佑我的未婚妻白静波芳魂通灵吧!我愿折寿还愿……”
听到这,白夫人认出了跪在那里之人是初建涛:他在为我们静波许愿,这大小伙子爱静波,爱的可真够瓷实的!
突然远处有人喊:“快跑哇,公社民兵执勤的来抓人啦”!一时间灯影全无,人影乱窜,有人在疑问:
“章二利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这么恶道事”?
白夫人领女儿回到家中,白新政埋怨老婆:“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才回来”!白夫人很神秘地放下了筐子:“讨药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去干这种迷信的事,公社下来的人没看见你吧”?
“你以为光我一人去呀,那人多着呢,老百姓相信你们无望,没办法才去求神”。
“有人认出你没有”?
“噢,没有没有”,她忽然眼里闪出光芒:“啊有,对啦,初建涛还去为静波求仙以折寿许愿呢,我是偷听见的,难得这孩子一片赤诚,当初你就不该将他欺负到小队去当什么猪场场长队长的”。
白新政得知初建涛有这份心情,打起精神来,脸更长了,他得意地伸出一只手来,从脑门一直抹拭到腮帮子,足足用了两分钟才摸到腮下:“嗯嗯,我本来就想起用他。”
初建涛在村大队部门外遇见了武全贞:“喂,老同学呀,在这儿干啥呢”?武全贞一本正经地冽开厚厚的两片嘴唇:
“大队革委会邀请我研究点事”。初建涛听罢忍不住诡笑了,武全贞试图板住脸,掐了自已屁股一下试图止住笑,但疼痛只是使笑更难看了一些:“你笑什么呀,嘿嘿嘿、嘿嘿嘿……”
武全贞收敛了笑之后,现出非常诚恳的态度:“真的,胡志不是又当民兵连长去了吗,他那兽医一直空位。所以就叫我去当大队兽医。我和他们讲好了,拿我当揩屁股棍子不行,农学院招学员时,不能保送别人”。
“那白主任怎么说啦呀”?
“大队几个头头脑脑大眼瞪小眼之后,不得不点头了,得罪我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祖辈历史清白我怕谁”!
“呵,他们这可是万万没想到,当孙子叫来的,竟请来个爷爷。”
“不是,你不知道,这两年打预防针尽是我帮胡志干的”。
“对对,我想起来了,你还是从承包掏胡志家厕所开始的。得了,谈点正事吧,我觉得李实这小子好像过得比你强,手卷老青烟也不怎么抽了,兜里就没断过钱”。武全贞用手擦拭了一下鼻梁子,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扁整整的五元钱钞票:
“吹牛,你看这是什么”!
“嗨,老武,行啊!比我强,不瞒你说我现在兜里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了,这不,要去看病人买点礼物正愁得打转转呢,就此感谢老同学成人之美了”。
“这,拿去呗”。初建涛接过钱,笑着点头奔供销社去了。
从供销社出来,初建涛提着一网兜苹果,进了白家门。只有白静波一人坐在书桌前拿笔画画,纸上不伦不类勾描得乱七八糟。见初建涛便说:
“你不是美术老师”。
“你看我是谁”?
“你不是石溪竹”。初建涛用刀子将一个苹果削了皮,放在她的桌上。这时,见白主任走进来,便将那苹果送到白静波手中,站起迎上前去。落座后,白主任很满意的样子:
“初建涛同志,我叫人传信让你来一趟,是有点事要对你说。怎么样,让你下队当畜牧队长那段儿,是不是有过想法呀”?
“没有,没有,青年人挑重担吗!”
“什么青年挑重担。其实是斗倒斗臭的老一批干部,下去的太多了,干部缺口就大了,也是为了替换掉太明白的老干部。你,我是为给你镀金,让村里上下心服口服基层提拔上来的。现在重用你谁也无话了”。
“我知道这是白主任对我的厚爱,让我增长才干,培养能上能下的干部”。
“嘿,我觉得你已经在基层锻炼得可以了,准备在明天的村革委会上提你的名,就任村革委会副主任,兼治保主任,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呀”?
“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静波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即使你爱她,我也是要考虑事实的,她的精神若没有好转,我也不会同意去嫁人的,我是说革命工作”。初建涛觉得回答的不对,略思一下:
“我绝不辜负组织上对我的厚爱,好好为村民工作”!白主任听后笑了摇头。初建涛一片深情:
“我将永世不忘白主任的知遇之恩,一切听白主任的指挥,想白主任之所想,急白主任之所急”!白新政开心一笑,轻轻点头:
“我尿急了”。
在村革委会,果然初建涛与白新政对桌而坐了。看见有几个社员在屋里说话,白新政对他们喊:“你们几个有事吗?没事出去”。一个社员低声对黄世业说:
“生产主任,请给喊一下,有买花皮芸豆种的到我家去买”,黄世业将脸一撂:
“广播喇叭是革委会抓革命促生产的宣传工具,不是给你们喊乱七八糟的。”
“嗨”,那个社员边走边反驳:“这人可别出息,一旦,能当一辈子官!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黄世业眼皮拉下来,略扭头道:
“哼,这人们要是想干久,他谁也拿不下去,还是回去消消气儿吧”。说罢,黄世业出去了,室内只剩下白新政、初建涛俩人。初建涛递过一支红灯香烟:
“生产主任黄世业是话里有话呀。白主任,这话外有音呀,看来,你有必要先发制人了”。白主任抻着脖子,冽开嘴巴,两个大招风耳朵探过来一扇,对准初建涛:
“说下去”。初建涛很得意:
“现在教师不是在搞对流吗,村干部也可以对流哇,定期深入基层锻炼吗,四队是个老大难落后队,你可以派黄家哥俩去第四生产小队一个吗。谁敢不服从组织的决定,组织决定又是什么?还不是您先砍框子,大家再随声附和一下搞定。当然了,如果大家真的都反对你的提议,那也就难办了。不过那些,象石溪竹那样棒眼子性格的人,已都被您干掉了。现在大队里被吸收进组织里来的,有表决权的人都是不作为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了,所以您的主张不会有人有异议的了。”
“哈哈,你看的很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