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晏宁从睡梦中醒来,掰开三条挂在身上的大腿,不禁皱了皱眉。
昨晚七八个人睡一个帐篷,再加上昨晚的吃的狗獾香味,帐篷里的气味可想而知。
见高处恭和其他人睡得正香,晏宁没有打扰他,悄悄来到外面,对守了半夜的钱小二说:“你去睡会吧,我来守。”
在野外过夜,当然不能所有人一起沉睡,出了帐篷外的钱小二,百丈外的一颗大树上,还有一个负责瞭望的李斛。
钱小二的眼眶微红,谢了一声,正要进帐篷,忽然停住了。他眼见四下无人,悄悄把一个包裹交给晏宁。
“这是?”晏宁有些疑惑。
“头儿,这是惯例了,每次出战前,士兵们都会准备好自己的后事,将遗物交给长官。”钱小二小声说道。
“那怎么他们没有给我?”
“这事情毕竟不吉利,表面上大家都不说什么,要给也是私下里给,头儿你以后就知道了。”
钱小二低下了头:“这里面是我这些年的积蓄,如果我不幸阵亡,请头儿帮我把他们寄给我郑州老家的妻子。我妻子叫小翠,还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请头儿再帮我写封信,就说孩子大了,需要读书了,得找一个靠谱的先生。”
晏宁默然的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些东西你可以自己带回去给妻子,不用假手于人。”
钱小二苦笑道:“这些人里,我的武艺最差,我只是个养鸽子的,诶。”
“相信我,越是不怕死,才越不会死。”
钱小二进了帐篷,不一会,姚宝出来了,他走到晏宁身边坐下。
晏宁若有所思:“你也是来——?”
姚宝点了点头,把一个包裹递了过来:“如果我阵亡了,请把这个包裹转交给我娘子,就在汴梁。我临走前,娘子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这是我给未来孩儿取的名字。”说着又递给晏宁一个小木牌。
木牌长约三寸,表面很光滑,想来是经常拿在手中把玩所制。正中间是用刀刻的一个名字,晏宁轻轻念了出来:“姚兕,好名字。”
姚宝笑了,锅底似的冷酷脸庞,居然有了一丝温情之意:“头儿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你练过武?我看得出来,你的身上有武者的气质。”
“我九岁那年,当小校的父亲去世,母亲带着我改嫁给了一个沙陀部族酋长做小妾。我整天都在劳作,又没有练武的资源,因此长大后只突破了一半。”姚宝神情缅怀,缓缓说道。
“那他们呢?”
姚宝面色一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死了。”
晏宁没有再问下去,拍拍姚宝的肩膀:“若是连你都战死了,我也没机会活下去,你还没有见到你儿子出世,大家都要好好的,听到没有?”
姚宝微微一笑:“好了,我进去了。”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给晏宁说了自己的后事。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高处恭,他压根就没想过这种事。
天色大亮,李斛眯着眼睛,伸着懒腰走到帐篷口,小声说道:“那帮家伙肯定已经把东西给你了,趁着他们不在,头儿,这个东西你帮我收起来。”
晏宁伸手接过,见是一对翡翠手镯,不禁问道:“给你娘子吗?”
“老子还没成家,哪来的娘子?如果我死了,头儿回到汴梁,请去一趟杀猪巷,交给两个小姐,她们都是我的老相好。”
晏宁笑骂了一声,把手镯还给他:“这可不行,这种关系是不被认可的,她们不属于你的家属,你还是自己活着回到汴梁交给她们吧!”
李斛一咧嘴:“多谢头儿吉言,到时候我请你。”
......
他们一行沿着济水北上,三天后,到达王屋山。
远峰层叠、峭壁险峻的丘陵山地间,飞瀑走泉处处可见,如琵琶遮面,雄伟中又不失几分朦胧与神秘。
山林间灌木丛生,路途崎岖,有些地方需要下马步行才能通过。
绕过济水,又行了两天,晏宁他们进入了太行山脉,此时他们距离目标天井关已经不足一天的路程,
“头儿,有情况!”李斛一脸严肃的低喝道。
晏宁随着他来到一处宛若一线天般的峭壁缝隙内,长约三十丈,宽约两丈,刚好够两人并肩而骑。
在一侧峭壁下,天然形成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所在。
这是一个类似地下宫殿的洞穴,洞口不深,大约只有十丈。但是非常宽阔,足可以容纳数百人。
前几天刚下了一场小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一连串杂沓的马蹄印。晏宁走到洞穴深处,地上散落着几堆熄灭的篝火,还有一堆兽类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