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我吩咐她去做别的事情了,只是哥哥,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郑子语明白,虽然郑子悦同意她学医,其实心里也定然是不以为意的,他只当她是一时兴起,慢慢就会放弃了,或者也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她不过是个女孩子,将来只要找个好点的丈夫嫁了,这辈子平平凡凡不愁吃喝就好,哪里需要懂得这许多。
但她也知道,在这个世界,如果不能让他同意自己,那么自己以后的路必会处处受到掣肘,难以前行,所以她之前就想了许多,眼下正好是个机会,一定要说服他才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果然,一听她拒绝,郑子悦连饭也不吃了,筷子放下,皱着眉头,“小妹,你要学医术只要待在家有哥哥教你就好了,你不用抛头露面,毕竟你始终是个女孩子,外面真的太危险了,远不是你能所想的,你就听哥哥的话,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好吗?”
“哥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我学医也不是一时兴起,我希望我能像哥哥一样救死扶伤,为此就算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郑子语同样严肃着一张小脸,她顿了下,又道:“再者,哥哥行医这么久,怎么还被男女之分所局限了眼界,难不成哥哥在给人治病是还要先看下对方的性别,若是女子便避讳见死不救吗?”
“这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差别,不过是多了胯下二两肉,男人便比女人尊贵许多吗?佛还说众生平等,偏你们就把人分作三六九等,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实在是讨人厌!”
郑子悦根本没想到自家一向乖巧的妹妹竟然也能说出这么孟浪的话来,惊得一下愣怔在那里,偏郑子语似乎犹嫌刺激他不够似的,又道:“还有,哥哥提别人做什么,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不过都是些外人,我哪里在乎,我只在乎哥哥是否也会以为我这样不合规矩,丢了你的脸,从此轻看了我,就不认我这个做妹妹的了?”
“这这是如何说起?”郑子悦被接二连三的打击一时回不过神,好不容易稍微反应过来些,却听得自家妹子三言两语就给自己定了这么一个大罪,他吓了一跳,那里还记得之前要训什么,看着妹妹红了眼睛,早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只顾得手忙脚乱的安慰她,莫说什么学医,就是要自己的心肝他都愿意!
“你,你别哭啊,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自顾自的给我判了死罪,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定罪之前也要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才好啊。”
“我的好妹妹,我哪里是在意自己的脸面,你自小都被我护得好好,不知世间险恶,我只怕那些流言蜚语伤人无形,让你受了委屈可如何是好?”
郑子语眨眨眼睛,眼泪便流了出来,她故意不看郑子悦,生气的背过身子,“哥哥这话说的糊涂,想我郑家祖上世代行医,不乏也有女子替人看病的,那个时候难不成就没有一个人受过非议?怎的到了我这里便受不得了?且我虽没有父亲在旁边,却也有个哥哥照顾着我,比之一般人已是大幸,那点小灾小难的又算得什么!”
“我是当真和哥哥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只望哥哥也能好好想想,若再用那些旁人所言为借口,就是瞧不起我,寒了我的心,伤了你我兄妹情谊!”
这话说得,是真的有些重了。
郑子悦当即变了脸色,“住口!”
他或是没想到自家妹妹突然生起的学医之心竟这般坚定,可也容不得她以两人之间的感情做要挟,如果兄妹两个之间都要讲条件,才是真的伤感情!
郑子悦烦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忽然道:“我且问你,方才你到底是如何看出牛大的病的,说实话,莫要用和白芨那一套糊弄我!”
郑子语动了动嘴唇,她方才不细说,是怕回头白芨和言意学嘴一说,倒显得自己狂妄自大,凭白生了嫌隙,现在对着自家哥哥这才老老实实道:“我其实第一眼也没看出来,只是在言大夫替人诊脉的时候,见那人不时抬手挠着脸,好像很痒似的,而且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面露痛苦,又在言大夫抬头时故作没事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一定有什么瞒着没说出来。本想着提醒言大夫再好好给人诊治一下,是真没想自己动手的。”
“那你是真了脉之后才确定他是得了黄疸?”
“我的医术哥哥也晓得,我其实只隐隐约约摸出他的脉象,多亏了言大夫在身后提点,我想着此人的症状皆和黄疸的病症相同,便斗胆诈了他一下”
她刚说完,便觉不好,果然刚才还算淡定的郑子悦此时也恼了,他一手点着她,一边气道:“你说你,自己不过是半桶水的医术竟然也敢当场卖弄,也敢替人看诊?如今若不是言老替你拾后手,也算你自己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没有替人开方子,不然最后这个篓子越捅越大,就是我都没法护着你!”
这话换做旁人不算什么,但若是郑子悦用来教训郑子语,便是十分重了。
郑子语余光一闪,瞧着门帘似乎动了动,再瞧眼前的郑子悦,顿时心领神会,低下头诚恳的道歉,“是我不懂事,给白芨哥和言老闯下这么大的祸事,还劳累言老护着我,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
郑子悦也跟着看了眼门帘,见其后的影子没了这才坐到椅子上,再看眼前的小姑娘,那么小,一丁点,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到似的,温暖舒适的房子不要偏偏要自己出去闯一片天,脾气又硬又拗,也不知是随了谁。
郑子悦只觉的自己真是柔肠百结,各种滋味在心头,但最终还是只有一种感情占领了上风,他郁闷的叹了口气,“你这般说到底都是我的责任,就罚你在能够真正作为一名医者独当一面之前,都只能在和乐坊做一名学徒,每天学医制药,决不能叫苦,知道吗?”
郑子语猛的抬起头,似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同意了,可郑子悦只是拿起筷子,见她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由笑道:“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肚子不饿吗?还不快过来一起吃东西。”
“哎,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