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的时光,不过是太阳自东向西走了一圈,像是一眨眼便过去了。而等门前排队的人们渐渐散去却是要等月上柳梢头才完。
忙了一整日的郑子语僵硬的活动着自己脖子和四肢,听着关节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被那种又酸又麻的滋味痛的龇牙咧嘴,好一会才微微松一口气,接过郑子悦递来的手帕,直接敷在脸上,感觉着温热的湿气滋润着皮肤,仿佛毛孔都舒开似的,终于忍不住舒服的喟叹出声。
“辛苦了。”郑子悦见她一副颓废到动都不想动的样子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拧干另一块帕子,替她换下脸上的再敷上去,郑子语顿时整个人都瘫在椅子里努力伸展着四肢,像只猫儿露出肚皮一样慵懒,嘴边不自觉溢出撒娇的轻哼声更是逗得郑子悦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停不了。
“瞧瞧你是什么样子,要让外面那些求医的病者看到他们推崇的神医竟是这样一副懒散的样子,岂不毁了你在他们心中德高望重的形象?”
郑子悦笑着打趣,郑子语自是不依,哼哼唧唧道:“看到就让他们看去,神医也是人啊,也要喝水吃饭打瞌睡,我又不是真的要修仙,这几天可是把我累坏了,再来几次怕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哎,还不是现在小姐名声太大,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病都想让您亲自看看才能放心,要我说换做我也是一样,谁能想到您真有这么大的能耐,不仅能将死人救活,还能把铺子也都救活了!”白芨整理好药材走过来,一通好话简直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哗哗往外倒,直把郑子语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搞得郑子语都没法再好好躺着,掀开帕子一脚好笑的看着他。
“说真的,我现在真是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眼看着咱店差点就让人给整黄了,您不仅揪出了幕后黑手,还救了钟夫人,又让钟公子亲自将您送回来,坐实了您神医的身份。让所有人都无视了您女子的身份通通排着队也要来咱们药铺看病,谁能想到他们之前还嫌弃咱们,冲咱们丢烂菜叶子呢!”
“好啦,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本就是那霍鹏使的下三滥手段,没有他暗中作梗,事情自然就简单了。”
郑子语说得轻巧,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小觑了她,毕竟之前周围人对她身份的抵触,连带着对药铺都不待见,他们本来都已经做好要真熬不下去可能要关门大吉的准备了,可谁知上午还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下午钟府的下人便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恭恭敬敬八抬大轿的将郑子语送了回来,尤其是钟府小公子钟泽,上次他来不过是赶巧要来见郑子悦的,可这次却是亲自随侍左右,不仅备下重礼,还将霍鹏做的事当众揭发出来,又赞颂了一通郑子语如何医术高超、妙手仁心、精明果敢云云,反正就是怎么好怎么夸,简直就把她说得如天上神仙亲自下凡一般,还送了一块钟密亲手题写的牌匾以示感激。
围观的老百姓虽不知其中原委,但见镇上最德高望重的钟密都要赞一句,浑然没有因为对方的女子身份而有任何龌蹉之意,再想想自己之前所作所为,暗道果然比不上,本来对郑子语心存的一点别扭也消散了,于是和乐坊门前又恢复成了之前门庭若市的样子,真要算起来,其实也不过才冷清了一日而已,白芨等后来回来的一众伙计还没来得及伤感就又被接下来惊人的忙碌忙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现在才得一点清闲,再提起那日所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对她又是崇敬又是好奇。
不过他们不知道,但郑子悦却是从钟泽那里全都听说了,那日郑子语被叫到钟府,他虽料到此去定然不会如往日那般顺遂,只苦于自己不能陪同一起去,只好拜托钟泽,本想着有他庇护着应该也不会有事,但他没想到的是那天钟府竟然会发生那么多事早设下毒计的霍鹏,病重久不愈的谬氏,还有一直对她暗恨在心的小王爷,便是看着最与她无瓜葛却也是从头至尾一直用权利逼迫她,也是最难缠的钟密,这其中一环套着一环,稍有不甚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他的小妹若是一去回不来,每当想到这个他心里就一阵阵后怕,这几日午夜梦回几次惊醒身后都是一层层冷汗。
但他又是那么高兴,自小只会依赖着他的小妹,终于从一株小芽长成如今参天大树,茂密的树冠甚至比他还要高还要大,遮天蔽日,还会越来越高大、粗壮,直到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地步也绝不停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就是会如此,谁都拦不住她的步伐,谁也不能做她前进道路上的阻碍,即使那条路并不平坦也并不宽阔顺遂,但她一定会坚持走下去,这种坚韧不放弃的精神也一直让他有这样的小妹而引以为豪!
想到这,郑子悦默默将手中的几分庚帖收了起来,自小妹的名声传出去后,便有不少媒婆登门说亲,只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不过都是些庸夫俗子,一上门就说绝不嫌弃小妹自外抛头露面,只要婚后在家相夫教子就行,莫说小妹本就还年幼,便是以后当真要嫁人,也绝不找他们这种人!
而身后的连翘看到他的动作,也只当不知,泡了热茶给众人端过来,尤其是郑子语,待茶凉的差不多了,放了蜂蜜才递给她,一边给她揉着肩一边道:“今日既然这么累,那明天的义诊不如让白芨去吧,反正他皮糙肉厚的不怕操练,该说是多该让他出去锻炼下,不然只有主子们忙的晕头转向,他倒好,不刻苦练本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替主子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