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一早便等候在了月歌的小院中,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的梧桐树旁纹丝不动,仿佛那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木头人。
坐在梳妆台前的月歌已经观察了她好一阵子,的确是一动不动,需得不眨眼的仔细盯着,才能见着她因呼吸为微微起伏的肩,“你说,这钟离恒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怪癖之类的?他派来的这位教引姑姑也太规矩了些,有点超出了常人所能忍耐的程度。”
南枝对着铜镜为月歌在发髻上簪上了最后一支珠花,“我总觉得这个王爷神神秘秘的,似乎在这府中暗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月歌抿了抿嘴唇,砸吧道:“人家的秘密还是不要打听了,免得惹祸上身,咱们只要在这里安静本分的待上三年,就可以全身而退,告老还乡。”
一想着,之后回到隶国,可以带着胡蝶姐风风光光的换新装,不由的一笑。
又在屋里磨蹭了好一阵,月歌终于在南枝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屋子。
徐姑在此处站了许久,也不见她有任何情绪波动,“王妃。”
月歌正一副轻盈如扶柳,步步生莲花的体态来到徐姑面前,徐姑看在眼里,满意的连连点头。
看来这位新来的王妃,在要求严格的徐姑这里,第一印象算是过关了。
“你是...?”月歌故作端庄之态,字圆音润的询问道。
徐姑俯身下跪,不卑不亢,声音洪亮的解释,“回王妃的话,奴婢徐芳是六王爷特意指派前来照顾王妃起居饮食的管事姑姑,同时也是王妃的教引姑姑,王府的规矩,岐国的规矩在从今往后的生活中,奴婢会一一教导王妃。”
面无表情的徐姑与那钟离恒简直一般无二,只是对徐姑,月歌并不抗拒,甚至还有些乐意接受她。
毕竟南枝所学有限,不如教引姑姑在单方面的造诣更高。
做一个在尘世间有身份地位的人,是月歌一生的梦想,眼下有人教,她自然是极愿意学了。
徐姑虽然举止有规有矩,但看她方才见自己满意的点头,想来也不至于过分刁钻。
“那就有劳徐姑姑了,快请起吧。”
徐姑得命起身,身后带来的两位丫头躬身上前,将手中的盒子高高捧于头顶。
徐姑又道:“这是咱们王爷'赠与'王妃的首饰,望王妃今日进宫时随身携带。”
只见月歌含笑点头,迟迟没有反应,南枝不得不在扶着的月歌手臂上悄悄拧了一把,咬牙切齿的提醒着,“谢恩。”
月歌倒也还算沉稳,在南枝‘善意’的提醒下,并没有太大的举动,而是不慌不忙的露出一抹感恩的笑意,“谢王爷赏赐。”
南枝将月歌引到了院落的石桌前坐下,矮身道:“王妃,奴婢伺候您穿戴。”
“好。”
丫头一前一后将盒子放置于桌前,并打开了盖子,里面分别装着一对玛瑙手镯,和一支点翠镶金白玉簪。
华夏曾在古玩集市上做过一些搭线买卖,像这玉簪上的点翠手艺她见过不少,甚至还有比这更精细的,稀奇宝贝也略知一二,不过这玛瑙镯子却是开了眼界,其花纹极为独特,玛瑙中的纹理就像蜿蜒飘荡在湖中的水草。
倘若一直瞧着,还真以为那手镯里的就是细腻如丝的水草,她从没见过这样稀奇的宝贝。
“王妃可还喜欢?”
“喜欢!”月歌一点也没客气,这要是拿到市场上去卖,得多少钱呐!
“王妃切勿误会,此乃世间稀有的水草玛瑙,珍宝在这王府并不算什么,但此物对于王爷来说弥足珍贵,王妃回到王府后,还需将这二物归还于王爷,不得有任何损伤。”
这一听,可把月歌气的,心中暗嗔:得了!敢情这玩意儿就不是真送给她的,就是钟离恒拿来做个牌面罢了。
亏得她还谢赏赐呢!
下回要再出去,她又把这东西拿来,她还得谢次恩?
真是够可以的呀,钟离恒!
“出行之前,奴婢需提醒王妃,此去与王爷前往宫中赴宴,席间除了陛下与王后的问话,任何人与您搭话,您只需闭口不答,以微笑敷衍即可,王妃可有记住吗?”
背着温文尔雅的包袱,就算心里再有气,也还得笑起来,伪装起自己,“好。”
徐姑方才面目上的严肃感终于有所缓和,“若无他问,就烦请王妃即刻随奴婢出府,王爷已在马车上等候。”
不知该说平岳王府太大,还是钟离恒将她藏的太深,月歌只感觉从她所住的小院出来,蜿蜒曲折走了好远的路,而且处处风景都不大一样。
小桥流水,桃花纷飞,雪后新生的嫩芽,簇拥着含苞待放的花朵,如梦如画的雅景,都只能从说书先生口中的仙府中听得一二。
刚以为走出了梦境,流连忘返,紧接着又落入了下一个梦境,应接不暇,一路上月歌的眼睛根本没有机会在一处多停留,太多的风景根本看不够。
月歌已经开始后悔之前答应钟离恒没有允许不准离开小院半步的约定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急匆匆的应他的话,现在后悔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见月歌走路也能出神,徐姑又绷起了严肃脸,“王妃,当心脚下。”
在南枝的辅助下,月歌小心的牵着长衣,躬身钻进马车,直面与端坐在里面的钟离恒打上了一个眼神照面。
怀揣着怨气的月歌,并不太想理会他。
只不以为然的撇开了目光,安静的坐在一侧,看起来自在又随和,完全不似昨晚初见,如同惊弓之鸟。
马车渐渐驶向王宫。
两个人好像只是坐个顺风车,从不搭腔也不看对方,一点互动都没有。
沉闷的气氛终于让心存疑虑的钟离恒忍不住以余光偷瞥了她一眼。
钟离恒也算见多识广,见过的人更是五花八门,有大义凛然的,自私虚伪的,阳奉阴违的,坦诚相待的,无一不怀揣着自己的那点儿心思……
可他就在这么多的经验中却找不出一个像她这样的。
乍看起来,纯白的像一张画纸,实际上却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白纸之上大有文章。
“徐姑可有叮嘱你什么?”
他正绞尽脑汁的猜测着她的诡计,孰知,这妮子脑子里却正全神贯注的默念着南枝让她记住的王室规矩,以防出错,对于外界的声音全挡在了耳朵口。
“穆月歌!”钟离恒叫到。
‘儿臣拜见父王,母后。’
“喂!”
‘要端坐,腰累腰酸也不能随意乱动或松散,不可直视岐王与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