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明晨和罗浩异口同声地问道。太平间里那具尸体刚被证实不是陈棠棠的,目前,他们亟需确认死者的身份。任何在唐宫出现过,又消失于此的适龄女孩,都是他们关心的对象。
丛明阳对两人的反应很满意。他也知道,要找冯眠,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对面这俩,姐姐就算了,但那位罗队长,可正正经经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有他关心冯眠,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因此,丛明阳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都说了。
说是经过,其实也没啥过程。本来冯眠就高冷,说来这吃饭,也只是简单一句话,既不知道跟谁吃,也不知道为什么吃,更没答应他吃完饭还一定搭理他。
但毕竟,唐宫出了事不是?
自从唐宫大火的新闻出来以后,丛明阳那是坐立不安,训练的时候老是分神,几天之内被教练骂了十来回。虽然新闻里说一死一伤,没提冯眠,但他就是放不下心来。这不,半夜从学校偷溜出来,一个人鬼鬼祟祟在这转了许久。要不是刚才被罗浩抓住,下半夜他也不准备走呢。
“我捡到了冯眠的东西。”
丛明阳焦躁不安地伸出手,露出掌心里的东西。那是个陈年吊坠头,金属材质,但是黯淡无光,很不起眼。只有造型还算独特,状如海星,最长的那个角还俏皮地歪向一边。
丛明晨注意到,弟弟的手上和脸上都有炭黑,白色训练服的前襟上还有一团擦拭痕迹,也黑黑的,唯独那个海星吊坠头,虽然没什么光泽,却干干净净,完全不像从废墟里捡回来的。丛明晨心里起疑,面上不动声色,悄悄打量起弟弟来。
只见他穿着白底蓝纹的训练服,右边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精壮的小腿,那上面有不少划痕,还有蚊子叮咬的包。身上、脸上都是炭黑不说,就连球鞋——这家伙最宝贝他的球鞋——也趟得脏兮兮,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没想到,丛明晨想,弟弟会对这个叫冯眠的女孩这么上心。
“所以,”罗浩梳理道,“14号晚上,冯眠被她父亲冯耀阳带来唐宫吃饭,之后就没了消息。而你刚刚在现场,发现了她遗落的配饰……”
“这可不是普通的配饰!”丛明阳插嘴道,“这是她妈妈的遗物,冯眠一直带在身上,不可能随便遗落!”
罗浩:“冯眠告诉你的?”
今天一天,冯眠这名字反复出现在他面前,一开始他没在意,听了丛明晨弟弟的话,才隐隐有些不安。他当刑警十几年,好的直觉不灵,但坏的,一般都挺准。
“是。”丛明阳立即答道,怕对方不信,顿了顿,又补充道,“报道她的新闻里不是有配照片嘛,我看了好几张,她都带着这个,所以我就问她,这东西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她亲口告诉我,这是她妈妈的遗物。”
其实冯眠只是简单回答了一句,并没带多少感情,是丛明阳怕罗浩不重视,故意把它说得很重要。
见罗浩不再轻视这不起眼的旧吊坠头,丛明阳才安心一些,但仍忧心忡忡地说:“所以我才担心,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着急的事,比如要从火场逃跑,或者跟人起冲突的话,冯眠不可能弄丢她的吊坠的。”
“跟人起冲突?”
罗浩注意到他话里的这句。毕竟他们那具焦尸,死得很惨烈。
“我只是随便一说,”丛明阳不明白罗浩的意思,有点心虚,看看姐姐,勉强道,“但冯眠跟她爸关系不好,这你们知道的吧?”
看到罗浩皱起的眉头,丛明晨忙拦住弟弟:“那可是亲父女,你别瞎说!”她知道,罗浩在正想尸体是冯眠的可能性——冯眠在唐宫出现的时机太可疑,令人不得不怀疑。可是,带冯眠来这的,毕竟是她亲生父亲冯耀阳,那焦尸是冯眠的可能性实在太低。更何况,“年纪也不对啊,冯眠十五岁……”
想到新闻里冯眠的样子,丛明晨突然底气不足——自己当初看照片时,可亲口说过‘看着才十一二岁’这种话。
她抬头看罗浩,后者表情严肃,望向唐宫。
唐宫的位置属于闹中取静,与繁华的商业区隔河相望。河对岸,灯火通明;河这边,明显暗了许多,反而代之以大片成材的梧桐树。这些梧桐树还是解放前种下的,论年纪,少说也有七十多岁,临河生长,得风得水,个个粗壮,树干要两人合抱,树冠郁郁葱葱,接天蔽月。夜深,梧桐树冠黑黑的,与唐宫的墟影连成一片,隐隐地,仿佛有风吹出来。
一瞬间,丛明晨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