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浩紧张地往楼梯口看去,确认没人,才半开玩笑地承认:“你说你要一直这么聪明多好。”
丛明晨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是……”
“我也是猜的。”罗浩及时打断她后面那两个字,吐了个烟圈,解释说,“上面拿着绝密文件要我们放人,连个正经理由也不给,这么霸道又这么保密,我也就只能这么猜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去跟踪他们了。”
丛明晨一愣: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师父果然另有深意。
只听罗浩道:“明知道你会暴露还是让你去,就是想着,万一他真是卧底,你的跟踪,就算帮他打掩护了。不然对方知道他莫名其妙被放出来,难保不会怀疑他的身份。当然,如果他不是……”
“如果他不是,那我更该盯着他们了,”丛明晨主动接过师父的话,“毕竟他俩一个是犯罪嫌疑人,一个是死者的亲生女儿。”
“嗯。”罗浩点头。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除了向丛明晨释疑,另一方面,也是看丛明晨跟他想到了一处,他一直以来憋着的想法终于有人可以交流。
“只是没想到……”
罗浩叹了口气,改去掸烟灰,不再说下去。
丛明晨忽然生起气来,抱怨说:“早知道这样,上面干嘛还让我们放人?放了他们又护不住,平白惹对方怀疑,简直猪队友!真不知道领导们怎么想的,人家豁了命出去做卧底,结果自己人在背后乱捅刀,冤不冤啊?”
罗浩摆手制止,然后掐灭烟,认真叮嘱:“肇事车辆还没找到,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没人知道,说不定单纯是场意外。所以,你先不要声张,尤其不要对冯鲸瞎说。”
丛明晨吐舌头,“我今天都没敢跟她说话,能瞎说什么。”
罗浩不理她,率先往外走。丛明晨忙跟上,继续发表意见:“师父您不会真觉得是意外吧?我才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领结婚证的当天被车撞,呵,这要是意外,民政局还不得关门?”
丛明晨叽叽喳喳地抱不平,但一看到冯鲸,立马跟吃了哑药似的,安静下来。
冯鲸坐在病房外的联排椅上,手撑着额头,肘顶着膝盖,安安静静。她的外套染了血,无精打采地瘫在旁边的椅子上。上身只一件白衬衫当然也有血,袖子擦破,被卷到肘上,露出掌根到小臂大面积的擦伤,与腿上的连成一片,伤得最严重的膝盖包上了纱布。高跟鞋倒在一边,光脚踩在地上,肿得厉害,绝没可能再穿进那双违反人体工学的鞋。
晚上医院的冷气给得足,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清晰可见。
罗浩拿起她的外套蓝色的塑料椅面已被染红一片,不得已又放下,拍拍冯鲸的肩膀,好心道:“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再来。”
冯鲸抬头看罗浩,眼里杂着红血丝,忧心问道:“肇事车辆找到了吗?是不是他得罪了什么人?”
“已经去查了。”罗浩回道,但也仅到此为止。此时此刻,他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与她深聊。
冯鲸在一天之内经历了新婚、车祸、新郎重伤昏迷这些大起大落,处理了赵波澜的手术,应付过警方的笔录,到现在应该早就筋疲力尽。她关心的这些问题,也正是罗浩他们想知道并竭力在查的。但在结果弄清楚以前,罗浩认为,没必要让她跟着担心。
他指指病房,温柔地劝道:“赵波澜需要你,你不能现在就垮掉。”
听到赵波澜的名字,冯鲸好像一下有了力气。她看着罗浩说:“他这些年也许走了些弯路,但绝不是坏人。把我从深渊里拉上来的、天使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经过一天的强撑,冯鲸已没力气激动。她音量不高,像是低声呢喃,但反而透出一种温柔的力量感。
“他说他要重新做回赵波澜,说从被我认出来、追着他喊赵波澜的那刻起,就认输了,什么黑道白道都不管了,只想做回赵波澜,做我的赵波澜……”
可能这正是问题所在。
看到冯鲸坚定的样子,罗浩心头一阵沉重。十几年的警察经验告诉他:不管是卧底还是单纯的混混,想要金盆洗手,哪会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