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忽然有些凝滞。男人凝视着面前的人,微微抿紧了嘴角,微合的双眼闭了闭,又睁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是要拿衣服给我穿,还是要多看几眼?”
心下一跳,手中的衣服递了出去,她使劲垂了头,逼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耳垂猛地烫了起来,她连忙转了身,往沙发走去,嘴里说道:“你赶紧换了吧,我还没洗呢!”
背后的男人盯着她的背影望了许久,才走进了浴室之中。
听到那道关门声响起,她才彻底松了口气。即便她如何不动声色,即便她还是能控制住自己面上的情绪,可她控制不住的,是自己的心。她万万没想到,他突然回到了自己身边。脑中似有一片浆糊粘连,她掐了掐手,是有痛觉存在的。
那么,证明,这不是梦。
他出来后,身上穿着的是,曲深的衣服。那道身影似乎有种太过熟悉的感觉。她想,或许是太过思念的缘故,她竟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遍他的样子。如今真人出现,自然还是熟悉的。有些许尴尬和忐忑,她急急为他倒了一杯水后,就去洗澡了。
淋在身上的水温暖适度,她紧紧抓住这一感觉,却又不想洗太久,只得迅速处理好,就穿着衣服出去了。刚打开门,就看到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沉寂的身影。脑中忽然闪过从前的一幕,他站在教室门口不远处的草坪旁,望着高台下不远处马路上人来人往,或是车流鸣笛,脸上露出的那种与世同悲的落寞,那是她一直以为最了解他的时候。
在别人看来,他是一个开心果,他带给别人的,往往都是快乐和愉悦,可谁又知,他内心荒凉凄苦?她也一直认为,也许,他们是同样的人呢?打上这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标签后,多年来执着不肯放手的,大概就是源于此。他们是同样的孤独,却又能,同时看到对方的悲喜哀乐,逗对方开心。这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一旦遇上,就忘不掉。
“站在那儿干什么?不是要去民政局吗?还不准备好身份证,户口本,还有照片?我的,可不是在这里,你还要和我一起去家里拿。”
突然出声的人惊醒了她的思绪。她的眼神从沙发上撤开,赶紧跑进卧室去。找到那些需要的东西后,她走出房门,见他又直直盯着她,不禁提着心道:“走吧!”
他“嗯”了声,向她走来。她抑制住快要跳脱来的心脏,也往他走去。他到面前,就把手搭在她肩上,瞪着眼道:“我现在可是喝多了,你要撑住我。”
“嗯。”
她点了头,没有怀疑,还是又扶着他往楼下走去。地下车库里亮着不太明晃的光。她看到自己的车寂静地躺在角落里,无悲无喜。他在她耳边突然说话,差点让她脚下一滑:“小涴,我们真的要去民政局吗?你确定不后悔?”
脚步未停,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准备要干这一件大事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要后退。执着十三年的感情,唯有那本实体存在的红色小本本,才能让她的心安定。所以,无论如何,这一趟必须得去。
她好像听到他轻笑几声,又暗暗垂头,压在她身上。他一路眯着眼指着她驶向了他所谓的家。夜晚太过静默,唯独他映在她耳里的声音,熟悉深刻得要命。
到了他所谓的家后,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五点了。他歪头看她:“要不要跟着进去看看?”
想也未想,她直接回了句:“不去了吧?你……快些!”
他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她震了几秒,回过神已是望到他的背影从她面前消失。四周的景致十分陌生。她瞥了几眼那些高楼大厦,有些亮着灯,有些黑漆漆的,都不外乎,外面光鲜亮丽。他去的方向,是深幽的大道里头。
那里坐落着一栋栋别墅,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脑中停滞了几秒,一个念头滑过:毕业后这几年,他是不是过得很好?没有她的日子,他的人生,反倒是无限光明?所以,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心中忽然有一阵刺痛袭来,痛着痛着有些麻木了。她仔细回想着那些过去不能忘掉的每一个画面,如浮光绿影般掠过,又好像是百转千回不能折身。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在她闭眼克制休憩时,副驾驶传来开门的声音,她匆忙抬头,就看到他提了一个包坐进来,回头盯着她。
“还不走?等一下天亮了,该见到不该见的东西了。不想见,就速度些。”
她用忍耐抹去了心尖痛楚,无悲无喜地道:“好。”
他知她害怕光亮?
月黑风高,适合肆无忌惮,适合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