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嘻嘻哈哈庆祝新名字的诞生,门外“扑通”重物落地声吓了他们一跳。庄笙狂喜,难道是娘亲回来了?她急忙打开门却愣住,哪有风晓月的影子,只见地上躺着一位少年人,气息奄奄。
庄笙费力地将那少年拖进屋内,借着火光才看清他的长相,至多十岁,头发散乱,皮肤黝黑,眉毛微颦,双目紧闭,毫无血色的嘴唇裂开几道细小的口子,少年人年纪不大,身材相较同龄人却更为颀长,裹着一身银白色流云卷纹镶边宽袖长袍,一看这丝滑质地,便知这少年的身份非富即贵。只是不知为何会昏迷在此。
“他是饿晕的!”桃酒提醒道。
什么?饿晕的?谁家的小少爷会被饿晕!庄笙惊讶,容不得多想,她取出干粮,掰成小块塞进少年的嘴里,见他也不吞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傻瓜,他都晕了,怎么会吃东西。”桃酒鄙夷地看了眼庄笙,“先喂点水,等他醒了,把食物用水泡软再让他吃下去。”
庄笙依言行事,喂过水,不多时,少年人慢慢苏醒,庄笙便将提前泡软的饼喂进他口中,初时,少年还虚弱的小口嚼着,很快便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饼,狼吞虎咽地扫荡干净。
少年微微打了个饱嗝,才发现面前蹲着一位六七岁模样粉色长衫,一身血污但娇俏可人的女娃娃,她瞪大眼好奇地看着他,令人惊奇的是,女孩的右眼在火光的阴影中隐隐闪着琉璃般耀眼的光彩……
“你在看什么?”女孩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少年的怔楞。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垂下眼睫,避开女孩过分耀眼的目光。“谢谢!”少年还未变声,声音略显稚嫩。
“不用谢,我叫庄笙,你叫什么名字?”庄笙对这个锦衣华服却饿晕在树林里的少年很是好奇,左右她也无事,便与这少年攀谈。他的目光沉稳,不像不谙世事少年人的眼神。
“文冀。”文冀依然垂眸。
“文冀,你为何饿晕在这?”
文冀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庄笙也不恼,歪头想了想,“在路上遇劫匪了?还是吵架被家里人赶出来?或者是……离家出走?”
文冀脸色一变,扭头不理庄笙。
“哈哈,看来我猜对了,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准备充分点,居然能把自己饿成那样!”庄笙抚掌哈哈大笑起来。躲在包袱里的桃酒要是有双手都想扶额了,这孩子缺心眼吧,人家脸色都铁青成那样还在那幸灾乐祸。
文冀将脸埋进膝盖,努力忽略那刺耳的笑声,他想起父亲严肃刻板的脸,每天卯时初必须起床,扎马步,提水桶,巳时同士兵一起操练,未时听先生讲学,戌时师傅教习各路武器,每每子时才能入睡。稍有不令父亲满意的地方便是家规伺候。这样的日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四岁还是五岁,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每日腰酸腿疼,满身疲惫,母亲唉声叹气却不能劝动父亲半分,他从没忤逆过父亲,这次出走可能是他至今做出的唯一抗争。当他见到帮他偷偷减轻水桶重量,帮他放风让他能有片刻喘息的贴身小厮被父亲毒打一顿赶出府时,他的脑子炸了,他疯魔了,发泄地推倒书房的屏风,打翻所有能打翻的物品,在父亲震惊错愕的表情下,推开守卫,疯狂冲出家门,这一走便是五天,身无分文的他躲开了寻他的士兵出了城,饿着肚子到处游荡,直到刚才。
庄笙终于察觉出文冀的不对劲,收了笑声,讷讷地看着他蜷曲的身体,好像暴风雨中的一片小舟,孤独飘零。她坐到他身边,默默折断树枝扔进火里。文冀听半晌没动静,微微抬起头,仍有些发红的眼睛对上庄笙明澈的大眼。
“抱歉哦!”庄笙真的很抱歉,她之前的六年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虽然有过去的记忆,可怎么与人相处还很懵懂,她无意间戳痛了文冀的伤疤,让他难过实在不应该。
文冀怔住了,没想到这个笑的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会郑重地向他道歉,倒显得自己堂堂男子汉太小家子气,刚想说“没关系!”庄笙后面一句话又噎的他半天回不过来神。
“不过你也太笨了,就算没带银子出门,你的蹀躞带可以拿来变卖。”说着庄笙戳了戳挂在文冀腰上虽然脏污了但仍然精美的玉带,手又上移,拉了拉他做工精良的外袍,“再不济你把这身衣服卖了,也不至于饿肚子饿的晕倒啊,哈哈哈!”
文冀扭过身子,背对着庄笙,再也不想理这个可恶的丫头了。
两人正以别扭的方式聊着天,忽闻远处纷乱的马蹄渐近,庄笙掏了掏耳朵,没错,是马蹄声。扭头见文冀惨白着脸爬起身。他的身体还没恢复,颤巍巍打开门,摇摇晃晃向外冲了出去,没出十步远便听“咚”的倒地声响起。
庄笙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冲出去,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只见小屋四周密密麻麻围着举着火把的官兵,火光将夜幕照个透亮,只见这些官兵个个面容整肃,身姿挺拔,视线都落在那个扑到在地,满脸灰尘的文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