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皇宫是要大庆的,所以,大和尚作为国寺住持也愈加的忙了起来,近十日当中,他每日都需参加许多大大小小的皇家应酬,我已经记不清上次见到大和尚是什么时候了。
而我再怎么贪闲,在春节当日也是免不了要随着大和尚入宫参拜的,却早没了初时的新鲜感,再加上心头存事,只颇为懒趴趴的。
到了这天,我大致的收拾停当,反正也没有什么艳压群芳之意,到底打扮的不失礼数就是了。
看着周遭的景象,心里不禁的沉重,对于四处极尽雍华精贵的布置根本视而不见,躲在众人之间跟着行礼,跟着就坐,无法运转的脑袋似乎所有的行为都并非出自我主动的意识,而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着,倒是没出乱子。
今晚不比上次的寿宴,几乎所有四品以上的大臣和他们的妻眷都在场,十分的热闹,我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员,这样也好,安安静静的吃完,自顾自的发呆,没人会来烦我。
不是有一句常挂在嘴边的话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吗?
我拿起酒壶将酒杯满上,还未入喉,便发现二皇子正盯着我看,也不管我大姐在旁边,我一边忍受着二皇子投来的灼灼视线,一边忍受着我大姐投来的凌冽目光,一道像熊熊的火焰,一道像九尺寒冰,但无论是火焰还是寒冰我都实在忍无可忍了,自抬起眼来狠狠的瞪着二皇子,我看不到自己方才的目光有多凶恶,只知道二皇子最后怯怯的移开了视线,大姐看他不再盯着我了,也随之移开了视线。
我终于能安安生生的喝口酒了,可没好一会儿,我不小心用余光又看到三爷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我,本想当做没看到算了,但事实是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永远没有办法当做没看到,而像我一样强行当做没看到的结果就是浑身的不自在,喝又喝不痛快,吃又吃不舒畅。
我当然想不明白他在思索什么,也不愿废这个脑子,不过转头去对上了他的眸子,给自己斟满了酒,朝他轻笑着摇摇举杯,他缓了缓神色,也扯出了个笑容,拿起杯子同我共饮了一杯。
我放下酒杯,托着头想,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认识我的人了吧,可好死不死的,眼光一动,就看到建宁想喊却不敢喊的用目光锁定着我,虽在远处,但也能将建宁抿着嘴偷笑的样子瞧个七八分,她定是看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我鼓着气蹙眉瞅着她,微微一笑,颔了颔首。
晚宴结束回到寺中后,抽了魂儿似的累,以前只觉得挑水砍柴耗费气力,现在才觉得精神上的紧绷更是不得了。
我困得上眼皮搭着下眼皮,大和尚把我送回到房门外,自是刚想推门进去,就被大和尚揪住,问道:“干嘛?”
我赶着声儿的说道:“当然是睡觉啊,都快累死了。”
大和尚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今儿大年三十,待会儿还要放烟花,你不守岁,竟准备直接的蒙头大睡?”
我听着,颤了一下,“烟花?不会就是上次寿宴上放的那种吧?太吵了,不看不看。”
大和尚依旧不放手,和声道:“寿宴上放的是宫里专配的,而我们这种却是玩意儿,小小的,也不吵。”
我看了看大和尚,勉强的同意道:“好吧好吧,守岁还不行吗?”
于是,我便放弃了回房睡觉的意图,与大和尚在寺中走着,“话说,今儿陛下又让你干什么去了?”
大和尚轻声说:“还不就是那些事儿,唱经、洗度、看天象。”
我捂嘴笑了笑,“看天象?你居然还会看天象?看来陛下是把你当作活佛来用了!”
大和尚看着我,无奈说道:“诌呗,此前因为这个我还特意去研究了《易经》,但后来发现,研不研究其实都无所谓。”
我好奇问道:“为什么?”
大和尚叹道:“因为后来我发现说得准与不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皇家也好,大臣也好,都是只想听听好话罢了。”
我说:“那若说的好话,来年却遇上了大灾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