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躺在床上,面色胀於着发紫,气若游丝,唇齿紧紧的闭着,御医一排整齐的跪在床边,我眼光扫过三爷,看到他和立在床尾的一人交换了个眼神,便自弓着身子退出了房中,没一会儿,陛下的寝宫周围就已被重兵围起,任何人无他许可不得进出。
立在床尾的那人原来是陛下身边亲近的公公,只在此时,他信步走到门口,对着底下人吩咐说:“你们几个带人守住周围,不准任何人私自离开,私自接近,若有谁强闯强出,打死算完!”
我沉静的偷偷听着他们下达的一道又一道的命令,明明心中阵阵发寒,可穿着的夹袄背心却是被汗湿透了。
终于,南梁二十三年,三月初六寅时三刻,帝驾崩,享年四十一岁。
大和尚机准的于旁双手合十,垂头凝神唱起了梵音,“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陛下去得太仓促,房里的人在一阵沉默后,才全部痛哭跪倒在地,二皇子悲恸万分,伏身喊道:“父皇!父皇!”
刚才吩咐诸事的公公只一面大哭着,一面对众人道:“陛下刚交代完,已经拟好诏书将大位传于三皇子就陷入昏厥。”
说着已经又泣不成声,二皇子听后停住了哭声,震惊的回身看着,只蹙眉抽搐得说不出话来。
没多久,三爷便领着庄文太后进了寝宫,我在此刹那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怕是这一刻已经九门戒严,寝宫内外被重重侍卫包围着,在消息完全封锁的情况下,在庄文太后以及陛下身边亲信的支持下,三爷完全占得了上风。
此时的二皇子面色青白相间,惊疑的表情在庄文太后的身下慢慢结成了两鬓的风霜。
三爷掌控住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建康,我看着他背着清晨的朝光一步步缓慢而笃定的走到床边,直直的盯着陛下渐渐冷去的遗体,一动不动的沉默了半晌,不知是悲是喜。
庄文太后抹了抹眼泪,叹出一口气道:“陛下已然驾崩,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小李子你是一直陪着的,陛下去前可有何交代?”
我微微的抬起眼皮,这才发现庄文太后口中的小李子,就是我一直注意着的那位公公,他抽泣着道:“陛下口谕:‘皇三子人品卓绝,甚躬朕心,必能继承大统。’”一说完,便向三爷磕头倒拜。
寝宫里的人都伫立在原地,大和尚一轮唱罢,见此情形,只俯身道:“阿弥陀佛,一尘参见陛下。”
有人领了头,其余的人立即纷纷跟随,唯恐自己落了后,整个寝宫霎时间此起彼落的跪拜声,磕头声,响彻房梁。
二皇子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缓缓地扫过,最后直勾勾的看着我,怆然的伤痛中含着满满的凄凉,合上双眼,又流下两行泪来。
三爷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大和尚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微微一抖,遂命令道:“把寝宫中除了朕和太后外的所有人,各自拘禁起来,不准往外通传任何消息。”
我被带到一间漆黑的房间内,靠着墙边坐在角落里,双臂蜷着双膝,下巴顶在膝盖上,重复想了好多事,我隐隐的觉得或许三爷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了我们,他现在登上了大位,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天下都是他的,关于昨晚的承诺,他兑现也好,不兑现也罢,不过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就算他翻脸不认人,我与大和尚也没有一点办法。
我方才彻底的醒悟过来,不管是谁登上大位,对于我与大和尚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我们永远都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任人择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