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王帐外是一片茫茫的雪原,冬日里的积雪足以埋住白露那双只穿了草履的脚,她顾不上冰冷刺骨,一步一步提着带血的弯刀走出王帐。
不远处有守卫看到她的模样朝这里奔来,但没关系,该杀的人都杀了,她也没打算能全身而退,且这般破败而肮脏的躯体,不要也罢。
白露站在雪地里朝来处望去,似乎想隔着茫茫雪原看向她的故土,又似乎只是在看一望无垠的雪原。
突然,白露眼前的雪地里绽放出了无数殷红色的花朵,她感觉到自己心口一阵疼痛,缓缓将视线移到胸前,这才发现一柄长枪穿心而过,雪地里的花朵竟都是她喷涌而出的鲜血。
“可惜了,不过也无妨。”
白露最后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紧接着她失去了全部意识,原来死亡并不如她想的那么可怕,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人?
“主子,主子?”
一道似乎飘离在天外的声音慢慢钻进她的耳朵,白露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而后猛地睁开双眼,这声音她应是无比熟悉的,是自幼跟随她的孟夏,是死在八年前那场刺杀里的孟夏。
但睁开眼后白露却没有立刻去寻找孟夏的身影,而是看着自己头顶上的纱帐愣住了,那是东海进贡给她的姑姑,大楚第二个女帝的月光白,听说十年才能织成这一副纱帐,不论白天黑夜,都如同一轮明月般散发出柔柔的光芒。
可她却从这柔和的月光中看到了一望无垠的雪原,她记得自己死在了北狄雪原上,那一柄长枪穿心而过,让眼前的银装素裹蒙上了一层血红,长枪直刺她的心脏,那么精准的一击,没道理能活。
她缓缓坐起身,长发顺滑而柔软,这让她又是一愣,再看自己的双手,更是柔嫩白皙,这怎么可能?在大漠那一年她从没被当过人,仅仅不足一年时间,她就从大楚尊贵的镇国公主,变成了北地最下贱的奴,别说是手,就连脸上都是烂了一层层的冻疮。
白露闭了闭眼,环顾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当年她嫁给楚珞没有按照习俗换了红帐,用的就是姑姑赐给她的月光白,她记得因为此事,楚珞三天未进房间,还在京中闹出临渊公主才嫁便被弃了的流言。
她那时不知轻重,以为不过是流言蜚语而已,傻子才会在意,可后来梁妃却以此为由,为楚珞纳了侧妃,那女子还是青楼名妓,白露这才发觉现实实实在在给了她一巴掌,不仅打了她的脸,还打了辰王府和宫中女帝的脸。
“孟夏?”她终于把目光投到了站在床榻一侧有些担忧的孟夏身上,她一身浅碧百褶裙,头上戴着根同色的簪子,见她看向自己,立刻眉眼舒展开来,“主子可算醒了,今日须得回门,主子还请早些收拾收拾。”
白露一愣,随即眉眼便带了寒霜,三日回门,她以为自己会忘记当年的往事,没想到却仍旧记得这般清楚,今日楚珞怕是不会随她一道回门,理由很简单,宿醉未醒,不便出行。
当年她是如何做的?似乎是一路跟人解释着豫王身体不适,替他在阿爹和姑姑面前说尽了好话,这才换来他一句懂事体贴之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