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下次小心点。”
小太监谢了恩,爬起来便踩着小碎步离开了。
顾锦澄看着他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便朝着修宜宫走去。
案桌旁,顾锦澄看着手里的字条,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
“欲知余妙心死因,子时青秀宫一叙。”
青秀宫,天楚皇宫最偏僻的一座宫殿。
看着字条上的字,顾锦澄不由皱了眉头。
余妙心,他的生母,一个他很久都不曾想起的人,她死的时候他才八岁。
他恍惚想起她的温柔。
子时,顾锦澄站在青秀宫的大殿里,那里,一个颀长的人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他道:“你来迟了!”声音喜怒不辨。
“子时并未过。”
顾锦澄一向温和的声音里带了些微的冷意。
人影轻笑了一声,他转过身来,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来早了。”
顾锦澄看着眼前的人,在夜色的掩映下,他的模样不甚分明。
“阁下并非宫中人,却能在宫里来去自如,神通倒是不小。”
“殿下不必如此试探,你想知道的,在下定知无不言。”
顾锦澄笑了,那笑里仿佛三月的风,带着些暖带着些冷。
“本殿想知道的?阁下用生母诱本殿前来,难道不该是本殿问你想让本殿知道些什么?”
“殿下与传闻中的倒不一样。”
顾锦澄一向待人温和谦逊,但若你以为这样的他好欺负,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在天楚,他虽无太子之名,却有太子之实,他的软刀子使起来,杀伤力不比武将的雷霆之力差。
“那也要看对什么人。你我未见,便攻心为上,难不成还指望本殿有好颜色?”
那人轻笑了两声,看着眼前年轻的皇子,轻飘飘说道:“殿下可知,显荣皇后的死与沈明湘有关?”
显荣皇后,永和帝的第一任皇后,余妙心。
听得此话,顾锦澄不由嗤笑了一声。
“原来阁下是来挑拨离间的。恕不奉陪,告辞!”
说着他转身离去。
“沈明湘的病因,殿下也不想知道吗?”
顾锦澄脚步一顿,他转过身看着黑暗中的人。
“沈明湘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那人的话在黑暗中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你说什么?”
顾锦澄掠步上前,揪住了那人的衣领。
那人却笑了,仿佛顾锦澄的举动十分幼稚。
他捏住顾锦澄的手,一把推开,慢慢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殿下提及亡母如此淡定,对养母却是要紧得很。那殿下可知,正是你口口声声叫着母后的人害死了你的生母。”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
“你可知诽谤当今皇后是什么罪名?”
顾锦澄不相信他的话,沈明湘对他的疼爱,他能感受到,那不是假的,她是个十分善良的人,若说沈明湘会害人性命,他十万个不信。
“殿下对沈明湘倒是十分信赖,这倒是有趣。不过,”那人话锋一转,“殿下不信我的话,难道连他的话也不信吗?”
顾锦澄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阴影下,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在月色下停住。
“刘公公!”顾锦澄惊道。
那是余妙心身边最信赖的人,可余妙心死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如今却出现在这里,如何叫人不震惊。
“殿下还记得奴才!”那道声音无比苍老。
“你不是已经……”
“当年奴才并未断气,被扔进了乱葬岗,是这位莫公子救了奴才。”
顾锦澄看着他,不语,良久,他艰难地问道:“方才,他说的可是真的?”
刘公公缓缓点了头。
顾锦澄不由倒退几步,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他又看向刘公公,眼里带着希冀,“你骗我的,对不对?”那模样像极了需要安慰的孩子。
“殿下!当年皇后娘娘失手推了湘贵妃,令她小产,她怀恨在心啊,是她害死了娘娘,这么多年,她对你的好全都是装的!”
顾锦澄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那时他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他再听不下去,失魂落魄地出了青秀宫。
大殿内,方才还佝偻着身躯的刘公公,此刻却站得笔直。
“少族长,顾锦澄会信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只会越来越茁壮。”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不急,他会来找我们的。”
青秀宫又恢复了寂静,在夜色笼罩下,显得凄冷无比,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