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后,又是一阵沉默,守全对这个到不感兴趣,胡乱喊了一句“都癔症啥”。锦程知道,丈夫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事情,这不是找事呢。锦程的顾虑是对的,大家的沉默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沉默是什么呢,肯定是说不出的感觉。此时,兰香心里烦透了,一脚踢翻了椅子头也不回地出门去。守良见情况不妙,拉着儿子、叫上女儿就追了出去。大过年的,真害怕出点乱子。本来以为拉着挡箭牌的守良终究没有拖过去,等他追上兰香时,一顿臭骂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你瞧瞧你这点出息,你再瞧瞧人家守喜,一个娘生的,一个爹养的”。守良拉着孩子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一旦他说话,事情绝对要闹大了。“你瞧瞧人家,哎,俺冇这命呀……”。老甲的也追了过来,胡同里走走停停,到底去还是不去是个困扰他多时的难题,他真害怕大过年的吵起来,不过据他判断,这个架吵不起来。
兰香将所有的不愉快都发泄在了守良身上,一番轰炸后,见守良像根木头桩一样站在面前没有个表情,自己也被弄得哭笑不得。想到孩子还在家里,料想到再怎么骂也不会有个结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家去了。
夜静寂无声,屋檐上冻着的琉璃上滴落的水滴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风不再寂寞。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甲的早早起床,他从房梁上取下装满黄色草纸包裹篮子,今天兄弟几人要去舅舅家串亲戚嘞。老甲的也很兴奋,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这次串亲戚可是开着汽车去的呢,一辆硕大的“黄河牌”的大卡车就停在院门外的空地上。这几年,汽车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儿,无论是本村的、路过的汽车也逐渐多起来,村民们也不再那么新鲜。只不过单从串亲戚来说,大多数人都是踩着“大二八”,也有赶着驴车去的,开车汽车去串亲戚还是投一份呢。老甲的由衷地激动。
几个儿子也比往常起的早些,之前得叫上几遍,催促着才勉强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今儿可是没有自己叫,一个一个都站在门外等待着出发。
几个兄弟到齐后,老甲的仍然不见守喜的踪影,按理说守喜可不是赖床的人呢,何况有事呢,老甲的心想。几个兄弟早已经爬上了“大黄河”的车斗里跳来跳去,根本没有功夫去理会老甲的说话。老甲的摇摇头自己向守喜家走去。
老甲的推了推门,门没有推开,顺着门缝往里瞧,门里边的抵门杠还没有撤下,他心里有点慌,不该了呀,这么晚都不起床,不会有什么问题呢。老甲的透过门缝喊:“守喜,该串亲戚了!”。连喊几声,老甲的把耳朵贴在门上,院子内没有一点回应。老甲的慌了神,他又透过门缝看,东屋窗户缝里冒出一缕缕白烟,老甲的心想“坏了”。老甲的用肩膀扛了扛门,门丝毫不动。他找来几块砖头垒在一起,双手一按越到墙头。
站在屋门外的老甲的拍者门,门内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往后退了几步,跑上前去就是一脚,门被踹开了。一股浓烈的煤球味儿扑面而来。透过弥漫的煤烟,老甲的冲到守喜床前,把守喜拖到院子。在邻居的帮助下,一家四口都躺在院子外的棉被上。老甲的用颤抖的手反复掐着人中。过了一会,守喜缓慢地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睡在院子里,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其实他早感觉坏事了,胳膊、腿根本不听使唤。迷迷糊糊中又闭上眼。老甲的用湿毛巾给几个人轮番擦拭着脸,又过了一会,四口人都睁开了眼睛。老甲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似哭似笑。
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是多么地顽强。对守喜一家人来说,一九九一年的春节一次磨难更是一次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