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沐莞住进东宫,宇文晔这位素来避女子如蛇蝎的太子殿下居然稍有空闲便跑到青云阁。假借着待客周全的名义,他常与白沐莞闲敲棋子落灯花,饮酒畅聊天下事。起初她还顾忌颇多略显拘谨,慢慢熟络后,两人从古今趣事说到朝中风云,从古籍孤本谈及用兵之道。书房中,他们常常各自执一本书卷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时相视而笑,很快又转怒为喜。
更喜欢在风和日丽的秋日午后切磋剑术比试身手,甚至还一同扬鞭策马外出去京郊狩猎,相处得极为融洽亲密。
京城本如透风的筛子,久而久之便开始有传言,只怕储君殿下瞧上了白家的巾帼英雄。流言蜚语如同洪水猛兽迅速袭来,再度将白沐莞推至高峰。不少待字闺阁的千金小姐暗自垂泪伤心,向来清冷桀骜的太子为何会突然青睐一个只懂舞刀弄枪的野丫头?宫中皇帝陛下却是假作不知,偶有几个多事的御史写奏折弹劾也被搁浅,摆明态度放任不管。
外面吵得再热闹,丝毫也不影响白沐莞的心情。
这日,一袭艳色戎装的少女素手执剑,迎着秋风瑟瑟在后花园习武。随着她手腕快速翻转,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风中劲草,瞬息之间落叶聚拢。
遥遥望去,当真是一幅美人如玉剑如虹的图景。
随着一阵掌声陡然响起,入目便是宇文晔那张英俊的面孔。
白沐莞慌忙收起剑柄,笑脸盈盈地走上前道:“殿下,你何时来了?”
宇文晔长眉挑起,像是故意存着逗趣的心思,戏谑地说:“美人舞剑,本太子怎能不驻足观赏?这美人手握长剑与后花园景色融为一体,相得益彰甚是好看。”
说实话自从他先前和白沐莞交手过后,便打心眼里赞许她习武的天赋。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即使五岁开始习武,到今天也才十载。但她身手利落马术超群,绝不可小觑。
“纵使我再勤勉刻苦练习几年,想来还是难以胜你一筹。”白沐莞颇为遗憾地自嘲。
宇文晔从袖中取出干净的帕子,亲自替她擦拭额头上密布的香汗,而后宽慰道:“男女天生体力悬殊,我又年长你六七岁,咱们之间如何比拟?”
她人小口气倒不小,竟想与他一比高下,当真可爱极了。
少女眨了眨水杏大眼,乌亮的瞳仁就如同小鹿的眸子,不以为然:“从小父亲便教导我,虽是女子却不能轻视自己,你们男人能做的事情沐莞一样可以。”
“白大将军果然与众不同,所以教出的女儿也不逊须眉。”说着,宇文晔自然而然伸手牵过她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近来你的剑法精进不少,练了半晌很是辛苦先来喝口茶歇歇。”
白沐莞依言将他递来的茶盅喝尽,一盏不够旁边有眼色的侍女赶紧再替她斟满。她性情爽朗如男子,习惯大口喝茶饮酒,不似寻常闺秀故作矜持。
待她一连三杯喝够解渴,宇文晔才再次张口:“莞莞每日悉心习武,夜里还研读兵书,只怕不屑安于闺阁来日想替父皇戍守河山?”
“我正有此意。”白沐莞倒是直言不讳,对他十分坦诚,“家父早已上书陛下,如果北陵国再敢起兵扰乱边境安宁,陛下便准我独自领兵挂帅。这些年边境小国纷纷对天玺朝俯首称臣以求得天庇护,唯独北陵国君臣这帮乌合之众还敢存狼子野心!不过殿下放心,终有一日我会带兵踏平北陵国疆土,如此才对得起多年来我朝戍守漠北的将士。两军对垒如棋盘博弈,而我若是执棋子之手,自信终会赢!”
宇文晔半敛着眸子若有所思。眼前的少女不拘繁文缛节,笑容明媚自信。她性情坦率,倒是颇合他的心意。只是她言语之间带着睥睨天下的豪情壮志,将血流成河万骨枯的疆场看成一场志在必得的棋盘博弈,日后绝非池中之物。假若白沐莞被赐婚给皇室或宗室中任何一人,对于他来说,恐怕都会成为或大或小的威胁。
思虑及此,他侧目细瞧她轻灵漂亮的容颜,眉眼间容光焕发,美得英姿勃发。她这般神采飞扬,恰是他幻想中心仪人的模样。
于儿女私情,宇文晔心悦她。于朝中局势,他也必须得到她。
“莞莞有这份忠君爱国之心难能可贵。”宇文晔勾了勾唇角,微笑着相问,“漠北的北陵国,西京的安国,这两处弹丸之地本太子势在必得!不知莞莞可愿相助?”
他这话问得微妙,落入天资聪颖的少女耳中别有几番思量。不过面上白沐莞一脸狐疑地看向他,轻声问:“殿下此话怎讲?”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伸手扣住她白皙的皓腕,然后趁她不备之时用力一把将她圈入他怀中。
“啊……”少女惊慌失措,忽然失去重心只能顺势软绵绵倒在他怀里,奇怪的是潜意识里她未曾想要躲避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