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刘邦提出陈豨,公审之后,在洛阳街市,当众行刑,陈豨因为为祸惨烈,刘邦又要将他杀鸡骇猴,所以在洛阳市面上,千刀细剐,又在身上挖了洞,倒上灯油,放置灯芯点着,熬油点灯,陈豨怒骂不绝,惨呼数日,方才力竭而死,刘邦眼见的得定了陈豨、彭越祸乱,高凑凯歌,往西归长安去了。
其实,在刘邦在潜意识里,妻子吕后醢杀了彭越,可谓帮了自己一个天那么大的忙,那对于汉的稳定,那功劳是无可比拟的。同时自己也在上谷郡除掉了整整缠斗朝廷一年多,牵连数个王侯的巨鼠陈豨,顺手也灭了韩王信,可谓建功立业,踌躇满志,便在洛阳就封了亲手杀掉韩王信的大将柴武为棘蒲侯。所以,他从东都洛阳班师回京,可谓是凯旋而归,一路上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地大唱凯歌,直抵长安。正所谓乐极生悲。接下来可算是一堆烦心事挤来了。
这一日,刘邦在未央宫紫宸殿大宴群臣,直语平生得意之尽欢,亲自动手斟酒,祝道:“天佑大汉,朕连接平定陈豨这个首恶逆贼,令其在洛阳伏诛,连带韩王信也连根拔起,伏诛于参合······”他的话还没说完,群臣就高呼:“皇帝圣明,天子万年,万岁万岁万万岁!······”刘邦数落到得意处,忍不住手舞足蹈,又赞道:“这些功绩较之于吕皇后,不足道也,她仅仅凭一己之身,率丞相萧何等擒得梁王彭越,彭越是什么人,想当年项羽凭借天下无二的神勇,也奈何他不得,他要是用兵作乱,朕与诸位,有谁得知平定有日,后来竟然在吕后一击之下,化身醢肉,以警示天下不臣之人矣。”群臣又是三呼万岁。
到了这份上,刘邦的近臣周绁、审食其等趋炎附势之徒,立刻站出来投其所好,将开汉以来所有的伏诛名单全翻了出来。从丁公、利几、共敖、田横、臧荼、韩信,韩王信·、陈豨,仿佛那不是一串人名,而是皇帝的功勋章,最后,群臣高呼万岁,终于要席终人散了。就在这时候,忽然留言候张良身子一软,直挺挺滑到几案底下,晕厥了过去。这可了不得,刘邦一见这个情况,赶紧招呼太医过来,一番操作以后,面如金纸的张良这才悠悠醒过来,眼见眼前的皇帝一脸的惊慌失措,顿时泪如泉涌,道:“臣突发急症,不曾想惊骇到了皇帝,又扰乱了席上庆功雅兴,臣真该死也。”刘邦拍胸庆幸道:“只要留候你醒过来,朕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不管了,苍天垂怜,大汉功业未成,你可不能有丝毫的差池啊。”张良苦笑道:“我自幼多病,胸口积气不畅,就会郁郁钝痛,一时间怕是不能再为皇帝上朝效力了,陛下,臣愧对你的一番良苦用心啊。”刘邦回道:“没事儿,你好好养着,朕让最好的太医给你瞧病,先就不用上朝了,等哪一天自觉身体好了再来上朝就行,当然,若是有了大事,朕只得再来受教,请子房勿要推辞,放心养病去吧。”
张良回道:“臣是道家,我们都能粗通医术,对自己的病知根知底,我这个病是治不了的,只能静养,绝粒辟谷,吐纳胎息,还有一线生机,还有一个残躯在,只是经年须要杜门不出,请皇帝恩准。”刘邦拭泪道:“子房的话,朕哪有不准的的道理?都依你就是。”说完吩咐郎官,将张良用车送回府邸,从此,张良病了,在府中开壁出一片禁地,任是谁也不得打扰,他在其中闭门修炼,吐纳练气,绝粒辟谷。刘邦原本一番高兴,却出了张良在殿上晕倒的事儿,心里立刻有了隐形的阴影,遣散了文武群臣,自己就赶往淑房宫去了。
戚夫人已经盛装远迎在门外,见了皇帝大踏步而来,朗声道:“皇帝远征,餐风露宿,臣妾等却安乐宫闱,实在是愧见龙颜。”刘邦哈哈大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好,就是朕吃再大的苦,也是乐意的,谁让阿戚你是朕心头的人尖儿呢?哈哈,这一次久行怀思,正想卿卿了,也不知道阿戚可想过朕没有?”戚夫人动情鼻塞道:“臣妾听说皇上成就了大业,又去了洛阳,就一直扳手指头数日子,也不知道望圆了淑房宫屋檐牙上几回的月亮,相思苦楚也只能一直埋在心底,等皇上回来倾诉的啊。”刘邦紧紧拥抱戚夫人,突然泪如雨下,叹道:“人人都是以为皇帝是海内之主,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其实,又有谁知道,朕的孤独和不幸啊?朕实在是有话无处说,天下人都在觊觎朕的万里山河,阿戚啊,有话朕只能和你说,因为你太善良,你孩童一样纯真,除了你,还有谁能为朕解忧?朕还信谁?”说完两人紧紧相拥,皇帝挥去去身边宫人,落下重重帷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邦骤然惊醒,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没有,竟然是戚夫人垂泪对明月,泪落如珍珠。刘邦怀疑是天亮了,双耳谛听,宫中报过四更鼓,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立刻坐起来惊问道:“阿戚,你怎么啦?”戚夫人哭哭啼啼应道:“臣妾好怕。”刘邦一笑道:“死小妮子,朕是天下皇帝,执掌天下生灵生死予夺,朕就在这,你有什么可怕的?”戚夫人用香帕拭泪道,回道:“臣妾刚刚又做恶梦了,梦见韩信浑身是血,在长乐宫钟室,质问臣妾,你为我问问皇帝,为什么听任吕后杀臣,臣有功盖海内,哪有诛杀的罪状?臣妾当时吓得瘫倒在地,哀求他,我也不知道啊?我还当时是帮过你的。
这还没完,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个人头,一个没有身体的人头,吼叫道:‘韩信,你哪算什么?我才惨呐,吕后,你还我的身体来,我是彭越,吕后,你还我的身体来,我是彭越······’臣妾吃一吓,就这么骤然惊醒了,陛下,太吓人了。”刘邦听到这儿,一把抱住戚夫人安慰道:“阿戚,别怕,梦境都是相反的,他们肯定不敢进得宫禁而来,再说这都是男人的事儿,和你没关系的。”戚夫人一听脱口而出道:“可办这事儿的不是男人,不是皇上你,而是女人,她是吕皇后,臣妾如何能不怕呢?”戚夫人一语触动了刘邦,刘邦在心中惊呼:“阿戚,论为妻朕当然首选你,而论辅国,真必要有吕后内助,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当然,万事有个度,吕后已经过了度,到了朕务必要对她敲打,挫败气焰了的时候了,要不然的话,不只是你这弱小的阿戚,而是朕麾下的群狼都会开始咆哮,呲出锋利的犬牙了,”便对戚夫人道:“你放心吧,朕心里有数,你还是先行休息吧。”当然,此后两人都没有了睡意,一席久别重逢的枕边夜话,一直说到黎明。
到了翌日黎明,皇帝早早就起身了,宫人进来服侍洗漱完毕,刘邦就问起他和戚夫人的儿子如意,道:“如意儿呢?朕想他了,快快让他来见朕。”
“昨儿刚从太学下学,回来得很晚了,太傅叔孙通督课很严,功课可没少,如意小小年纪可操心了,急得夜来不肯睡,非要学完了才上床,这会儿怕是还没醒。”戚夫人答道。
刘邦捻须开心地笑了起来,道:“他娘的叔孙通这老小子,管那么严干嘛?老子不爱读书还不一样做皇帝?”戚夫人赶紧拜倒,贺喜道:“皇上是天子,海内唯一,不是任何人能比的,至于子孙后代,哪能和你一般天下古今无二,所以唯读书高啊。”刘邦一把扶起戚夫人,笑道:“起来,起来,只是开不起玩笑,哪能当真,朕要是轻视读书郎,这天下能治吗?”